episode 371 对宫城的想法
「早上好，叶月！志绪理酱的生日过得如何呀？」
虽然不至于响彻整个教室，但传入耳中的澪的声音也还是相当大，让人有些头痛。
在教室中昂首阔步的她，今天也是精神焕发，我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在对上视线之前，我就没想到她会问我现在最不想被问到的问题。
「咦，叶月。你的表情像要死了一样，没事吧？」
澪二话不说就坐在了我旁边。她坐在我旁边本来没什么问题，但因为今天她第一句话就不太好，我不禁叹了口气。
「没事。」
我弱弱地发出低沉的声音。
「看起来不像是没事的样子诶。志绪理酱生日那天发生什么了吗？」
「也没什么。昨天我也说过了，就是像过生日那样吃了好吃的东西，过得很开心。」
我半夜醒来后，打开了一直关机着的手机，便发现了澪发来的消息。
消息是问关于宫城生日的事情的，于是我简要地回复了几个事实后，就又睡着了。
「听说你们喝了酒，我还以为是你们喝醉了大吵大闹，然后邻居来投诉了呢。」
「没喝那么多，而且我早就睡了。」
澪发来的消息中，也问了我们有没有为了纪念二十岁而喝酒，所以我回答说喝了，但我觉得不回答可能更好。残留的酒意让我回答了平时我不会回答的问题。
因此，从大清早开始可能就会很麻烦。
让澪听到酒这个词，不会有什么好事的。
「叶月。反正酒也解禁了，今天就来参加酒会吧。」
一个兴奋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我心想，果然如此。
「今天是当家教的日子。」
「可惜。那就下次吧。」
「抱歉，酒会我是坚决拒绝的。」
绝对不能在外面喝酒。
昨天宫城对我这么说过。
这也是我发自内心的想法，我不应该在外面喝酒。
「发动拒绝权了，为什么？昨天，你不是说酒很好喝吗？」
「是，因为我很容易醉。」
酒虽然很好喝，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会让我变得不知分寸，说出一些漫无边际的话。
所幸的是，“宫城的生日”这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记忆，没有一丝一毫遗漏地留在了我的脑海中，但这也意味着我清楚地记得自己变成醉鬼，让宫城看到了我像一个撒娇的小孩的样子。
如果昨天的记忆消失了，我可能会陷入万丈深渊般的低落，但清楚地记得，依然会让我很低落，所以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原来叶月酒量很差啊。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千杯不倒的类型呢。」
澪一脸意外地看着我。
「要是那样就好了。总之，在外面喝酒我还是免了，醉了之后会很可怕的。」
虽然是宫城叮嘱过不要喝酒，但能让平时的我消失不见的“醉酒”状态也的确是十分可怕。
应该留在心里的话会不由自主地冒出来，因此我可能会对宫城说出不该说的话。
——我喜欢宫城。
这是在醉酒状态下不应该说出来的话。
隐藏在我心中的“喜欢”，应该由我自己的意志来决定何时说出来，而不应该由酒来决定。
而且，如果在外面喝下这种足以让我产生恐惧的东西，我可能会在宫城以外的人面前说出我对宫城的感情。
第一个听到我的“喜欢”的人，应该是宫城。
「要是叶月喝醉了，我会好好送你回家的，没事的。下次我们一起去喝酒吧。」
「我会考虑的。」
虽然怎么考虑答案都不会变，但我还是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如果继续这么聊下去，可能会被澪强行安排去参加酒会。
「好吧，我会再约你的。到时候要给我一个好的答复哦。」
澪微微一笑，于是我也笑着回答了一句「在那之前我会好好考虑的。」
「对了，志绪理酱的酒量好吗？」
「嗯——，这个嘛。」
如果一定要在好和差之间选择，我认为宫城应该可以被分到强的那一类。
我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昨天喝的西打酒已经全部消失了，我问了问宫城，她说她全喝了。不仅如此，当我打开冰箱的时候，发现里面的酒也全部消失了，而宫城说那些酒她也都喝了。
而且，她看上去没有对我说谎的迹象，她脸上的表情也与宿醉毫无关系，所以她的酒量不可能差。
虽然我很好奇她为什么会把这些不符合她喜好的饮料全部喝掉，但我问她的时候，她也只是用“不想浪费”这种绝对不像是她会说出来的话来搪塞我。
「叶月，这个嘛，的然后呢？」
澪兴致勃勃地问道。
我摸了摸项链，轻轻拉了一下。
「比较差吧。酒会应该是不行的。」
虽然说谎不好，但我不想说出实情。
如果我说宫城酒量很好，澪一定会很高兴地去邀请宫城参加酒会。
我绝对不想让这种事情发生。
尽管宫城酒量算好，但我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好，要是她被灌下太多的酒，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而且，我本来就不会允许宫城出现在有醉鬼出没的地方。我不想看到宫城被醉鬼纠缠的样子，而且要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宫城被醉鬼纠缠上就麻烦了。
「喝醉的志绪理酱啊，真好啊，我也想看看。好吧，不会让你们喝太多的，下次要不要大家一起去喝酒？」
澪又说出了多余的话，于是我挤出一个笑容。
「宫城看起来不太喜欢喝酒，可能有点困难。」
「这样啊。但是，我还是想大家一起喝个酒，等舞香酱能喝酒了，就体验一下大家一起喝酒的感觉嘛。」
「明年的事了。」
我不置可否地回答道，然后老师走进了教室，于是澪小声对我说了句「好吧，那喝酒之前还是先来举办叶月和志绪理酱的生日会吧」，然后便转身看向前方。
我扶着额头，看向了前方。
早上，宫城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对待着我。
当她问我还记不记得昨天的事情的时候，我回答记得，但她既没有发牢骚，也没有再三叮嘱我不准喝酒。
当然，也没有亲我。
虽然不应喝了酒之后，像决堤一样把心里话都吐出来，但我还是希望宫城能再对我温柔一次。
今天，再买点西打酒吧。
宫城会喜欢的甜口酒也行。
要是能一起喝醉就好了。
想到这儿，我叹了口气。
episode 372
小桔梗一直都是个好孩子。
学习很认真，也很懂事。
多亏如此，今天的家教打工也顺利地结束了。
她说起文化祭快到了，还十分小心地补充说希望老师能来，但这种时候的她也是个好孩子，非常懂事，当我说「我有别的事」的时候，她便说「只是说一说」，然后就此作罢。
她是一个非常好的学生，但正因如此，我才感到有些心痛。
尽管如此，我还是不可以去文化祭。
我没有窥探过她的内心，但也最好不要深究。
家教老师和学生。
我和小桔梗的关系仅此而已，我没有必要去文化祭，我的时间的用途已经决定好了。
我只需要宫城。
如果一定要去文化祭，我只想回到过去的文化祭。
回到高中时代，那个我没能够去宫城教室的文化祭。
「好吧，但……」
我停下急于回家的脚步，擡头仰望天空。
即便回到高中时代，我想我还是会做同样的事情。
我肯定还是会和羽美奈她们一起行动，然后在文化祭之后才叫宫城。
我看着被路灯照亮的人行道。
小花没有出现。
右边没有，左边也没有。
这个时间不是小花出现的时间，所以这也很正常，但在回家的路上寻找小花已经成了我的习惯。这是我高中时代没有的习惯。
我向前踏出一步。
我慢慢前进着。
一边望着天空，一边一步又一步地前进着。
星星很遥远，我无法接近那过去的光芒，但我正在接近宫城等待着我的家。尽管速度很慢，但确实在一点点靠近。
高二的时候，我遇到了宫城，而如今我已经大二了，来到了二十岁，我们似乎没有变化，却又发生了变化。
曾经宫城的身边是我不需要伪装自己的地方，如今却成了一个时而让我想耍帅，时而又因为露出丢人的一面而后悔的地方了。这是因为我对她的感情和过去不同了，但是，这种变化的感情依然被我牢牢封印在心里。
虽然我希望能够加速前进，但我却无法改变速度。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成为了能够一起吃生日蛋糕，一起喝酒的伙伴。即使我喝醉之后变得没有分寸，不着边际，宫城也会包容这样的我，依然还会和我一起吃早饭。
虽然有些令人着急，但也不错。
我们正在前进。
我登上通往宫城等待着我的家的楼梯，来到大门口。
我从包里拿出钥匙盒，仔细打量着除了印刻纹样以外与宫城的一模一样的钥匙盒。
我用指尖抚摸着上面的猫，轻轻地将嘴唇贴了上去。
守护着这把要用到大学毕业为止的最重要，最重要的钥匙的东西。
可以的话，我希望一直使用被它守护的钥匙来打开大门，进入有宫城在的家 。
「我回来了。」
我轻声说道，然后脱掉了鞋子。我来到公共空间，便发现宫城在，于是我又说了一声「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宫城一边用三花猫马克杯喝着什么，一边看着我说道。
「仙台同学，你吃饭了吗？」
「我打工之前吃过了，宫城呢？」
「吃了。」
「好吧。」
打工做家教的日子中，我们几乎都不会一起吃晚饭，所以这样的对话并没有什么深意。
但是，当我回到家的时候，有时会在房间里的宫城，现在正出现在公共空间，这往往就意味着些什么。
「仙台同学。」
宫城一边晃着脚一边看着我。
「怎么了？」
「冰箱里有布丁。」
一个小小的声音传入耳中，让我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在公共空间。
「那就一起吃吧。稍微等我一下。」
早上冰箱里并没有布丁，而现在有，说明是宫城买来的，她一定是为了和我一起吃才买的。
我把包放回房间后，立刻回到了公共空间。
「我开动了。」
我们异口同声地说道，然后一起打开了布丁的盖子。
我用勺子吃了一口，发现这种固体布丁的鸡蛋味很浓，但是很好吃。我看向宫城，她先喝了一口三花猫马克杯中的液体，然后吃了一口布丁。
「仙台同学，今天那是什么意思？」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你是说？」
「当然是你对澪小姐撒的那个奇怪的谎啊。」
所谓奇怪的谎，一定是指我和澪聊到酒的时候，我说“宫城酒量很差”这件事。那之后，我给宫城发了一条信息『我跟澪说了宫城酒量很差』，所以她说的应该就是这个。
「虽然我擅自撒谎是不对，但我要是说你酒量好的话，澪会邀请你去酒会的，这样也没关系吗？」
听到我的话后，宫城皱起了眉头。
「这个……」
「说谎是不好，但宫城也不喜欢酒会吧。」
「是倒是。」
「所以，我觉得还是说你酒量差比较好。你要是无论如何都讨厌谎言的话，我也可以去订正，你看呢？」
「……不用了。」
宫城嘀咕道，然后又小声补充了一句「仙台同学会去酒会吗？」
「不去。」
「就算澪小姐邀请你？」
「宫城希望我去吗？」
用问题回答问题后，宫城眉间的皱纹更深了。
「我说过，禁止你喝酒。你还记得吗？」
「记得。所以，我不会在外面喝酒的。」
「在家里也不用喝酒。」
「稍微喝一点也可以吧。」
「一点也不行。」
「为什么？」
「因为仙台同学是不能喝酒的人。」
宫城果断地说道，然后吃了一口布丁。
我也吃了一口布丁，然后说出了我一直在意的事情。
「宫城。冰箱里放的那些酒，你真的全都喝掉了？」
「我没理由撒谎。」
「你不是不喜欢酒的味道吗？」
「就算不喜欢也可以喝。」
一个不悦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的确，就算是讨厌的东西，只要想吃就能吃下去，想喝也能喝下去。不习惯的东西也是如此。我虽然不习惯碳酸饮料，但我也能喝下去。
「……因为和生日蛋糕一样。」
宫城看着布丁说道。
这个微弱的声音一不留神就会听漏，于是我竖起耳朵反问了一句：
「你是说不能剩下吗？」
「我讨厌生日的第二天还留在冰箱里。」
「就算这样——」
也没必要勉强喝掉，我本想这么说，却被宫城抢走了话。
「仙台同学。那些都是为了生日才买的吧。」
「是这样没错。」
「我不想扔掉它们。」
宫城平静地说道，然后连同焦糖一起吃了一口布丁。接着，她说了一句「好吃」，又吃了一口，然后有些刻意地继续说了句「对了」。
「仙台同学，澪小姐真的打算办生日会吗？」
「好像是的。她还要我告诉她什么时候方便。」
澪是个有些急性子的人，一下课就迫不及待地给“奇怪的鸟”的成员发了一条「下个月举办生日会」的消息。
「仙台同学，昨天的事情，你都记得吧？」
「我记得，怎么了？」
「昨天，我照顾仙台同学很辛苦。」
「好像是。」
记忆中的昨天，我确实是醉醺醺的，还一直缠着宫城。可以想象，照顾这样的我一定很不容易。正因如此，我才发自内心地认识到，绝不能喝太多酒。
「所以，你要听我的话一次。」
宫城平静地说道，然后看向我。
虽然没有包含命令这个词，但我知道刚刚的话和命令是等价的。而且，我也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
「只要一次就够了吗？」
「一次就够了。」
说完，宫城放下吃布丁的勺子。
episode 373
公共空间笼罩在寂静之中。。
因为宫城一言不发。
她也不看我，只是默默地盯着布丁。
只要在常识范围内，无论她说什么我都打算服从，但如果沉默的时间太长，就会因为不知道对方想说什么感到不安。而作为命令代价的“照顾醉鬼”，应该也算不上什么重罪吧。
「我要做什么？」
我看向宫城问道。
「我现在告诉你。」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但却没有接下来的话。我叫了一声「宫城」，然后便听到一声轻轻的「仙台同学」。
宫城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出，接着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她刚张开嘴，便把视线移向下方。
听我的话一次。
对我来说，这是过去做过无数次的事情，并不需要犹豫。对宫城来说也是一样。过去的她以命令这种形式强制让我服从，即使上了大学，她也会理所当然地说出她想让我做的事情。
所以，我很好奇如此犹豫的她究竟要说什么。
「宫城，我要做什么？」
我又问了一次，宫城才终于开了口。
「……澪小姐打算举办的生日会，你想个办法推掉。」
原来如此。
是这么一回事啊。
那我也理解她为什么难以启齿了。
「我也想想个办法推掉，但感觉不太可能。」
为朋友庆祝生日。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有什么奇怪的。
而且，澪最喜欢这种活动了。暑假里她就联系过我好几次，说想给我庆祝生日。
虽然我一直用各种理由拒绝，但这次她把宇都宫也卷了进来，还说是连同宫城的生日一起庆祝。
「我也知道这不太可能，但……」
宫城用着像干面包一样的干巴巴的声音说道，然后死死盯着布丁，就像是要把它盯出个洞来一样。
我也不欢迎生日会。
但是，澪并没有恶意，反而是百分百的善意。她只是想大家一起愉快地玩耍，仅仅是出于这种心情向我们发出的邀请。
作为宫城的好朋友，同时也是一个好人的宇都宫，也很期待这个生日会，所以就算是上了大学后，不再那么人情世故的我，也会觉得拒绝这样的邀请，是十分不近人情的行为。
「嗯——，我能理解宫城的心情，但澪和宇都宫好像都很期待。」
我会想办法推掉。
宫城看向了连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的我。
「……生日会只要一次就够了。」
「诶？」
「没什么。」
宫城的声音盖过了我的声音，公共空间再次被寂静所笼罩。
在这个沉默的世界里，我回想着三秒钟前的事情。
生日会只要一次就够了。
这句让我不禁发出反问的话，就像在说不需要和我以外的人一起过生日，令我怦然心动。
说这种话的宫城好可爱。
说这种话的宫城真的好可爱。
可爱，太可爱了，我好高兴。
我也觉得生日只过一次就够了。
但是，一想到澪和宇都宫，我也会觉得心痛。
我无法忽视与她们的约定，以至于让我惊讶地发现，只需要宫城的我，居然也会感到心痛。
「……我也觉得这样对不起澪小姐和舞香。」
宫城小声说道。
「不把它当作是生日会，就当作是像平时那样一起玩如何？」
「我只是随口说一下而已。……这不是我想让你做的事情。」
我们彼此都明白。
我们都明白，这个世界上有些约定是无法拒绝的，有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但尽管如此，我也清楚，有时候就是会忍不住想要去做点什么。
「宫城。」
我轻声呼唤她，然后站起身。
我走到坐在椅子上的宫城面前。
我与她对上视线，然后托起她的手。
就这样，我轻轻地将嘴唇贴在她的手背上。
「不要自作主张。」
一个单调的声音传入耳中，我亲吻了一下她的指尖，然后她的手便逃离了我的手心。
去追逐那只手是徒劳的。
我跪在地上，脱下宫城穿着的一只袜子。
穿着牛仔裤的宫城的双腿，展现在我面前的是与高中时代不一样的景色。
「仙台同学，给我把袜子穿上。」
「稍微等一会儿。」
我托着宫城的脚踝，擡起了她的脚。
就像过去做过无数次的那样，我将嘴唇贴在脚背上，用舌头慢慢舔舐着，确认着那比布丁更加温暖和坚硬的皮肤触感。
宫城的脚颤抖了一下，然后离开了我的舌头。
我又把她的脚拉了过来，然后将嘴唇贴上去，轻轻吮吸。
「仙台同学，你怎么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我没有擡头，而是回答了一句算不上回答的话：
「做这种事的话，还是穿裙子更好一点。」
「现在你不用舔我的脚。」
「那不是现在就可以吗？」
沿着拇指，缓缓抚摸至脚底。
宫城低声说了一句「不是现在也不要」，然后试图把脚抽走。
我亲了一下她的脚背，然后擡头看向她。
「你已经不会再下这种命令了吧？」
「我们又不是那种关系了。」
「下吧，志绪理。」
「我没说你可以叫我志绪理。」
「志绪理。」
我清楚地呼唤出名字后，宫城轻轻踢了一下我的肩膀，然后冷淡地说道：
「我现在也不会叫你叶月。」
这声音并不温柔。
但是，宫城并没有逃走，而是留在了这里，所以我觉得她应该并不讨厌被叫名字。
我没有等她的命令，便亲吻了她的脚趾，然后咬住了指关节。
用力吮吸脚背，舌尖爬过脚踝。隔着牛仔裤亲吻膝盖，把手从宫城衣服下摆处伸进去。
「仙台同学，停下来。」
我抓住了那只试图推我额头的手，然后亲吻掌心。
「不要。」
宫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在我们还穿着高中制服的时候，也有过无法拒绝的约定。
表面上善于交际的我，一直都在羽美奈她们的邀请下和她们一起行动。比起宫城，那时我优先考虑的是朋友。
而且，我们见面的时间被这些无法拒绝的约定所束缚，要远小于我们不见面的时间。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但是，现在我们也无法满足彼此。
「宫城。」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将嘴唇贴在她的指尖上。
既不是朋友，也不是室友，也不存在命令的我们应该更加亲近。
「……下次的约定，好吗？」
我小声问道。
我知道我没有说清楚。
但是，宫城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她瞪了我一眼。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话题。」
在这个家里做过好几次，但又好久没有做过的事情。
在高中时代我们约定好不做的事情。
无论是在宫城的床上，还是在我的床上，我都可以，我都想做。
那种时候的宫城会主动靠近我。
所以，我才能在重要的地方里抱重要的人。
过一次就够的生日变成两次也无所谓。
无关什么次数，我强烈地想要抱她。
「因为我想比过生日的时候，更加珍重宫城。」
我亲了一下宫城的手背，结果她留下一句「这样说是耍赖」，然后踢了一脚我的膝盖。
episode 374
如果不指定“这一天”的日期就可以。
宫城昨天小声地这么回答了。
被拒绝也可以。
但我不想被拒绝。
我怀抱着这样的心情说出的话，变成了一个模糊的约定，让我安心了下来。
不能指定日期，就意味着我甚至不知道是在澪要举办的生日会之前还是之后，但宫城已经做出约定，这一点更加重要。
细枝末节的事情无关紧要。昨天的我把“约定的日子”交给了宫城决定，今天的我对此并不后悔。
虽然不知道能够抱宫城的日子会是什么时候，但我觉得这样就够了，而且这是以生日会为契机的约定，所以我觉得那一天不会太遥远。
大概，一定。
不过，不是这样其实没关系。
宫城在向我走来就让我很高兴了。
就算是那些谁都不会拒绝的简单的事情，她也能轻易拒绝，所以昨天得到的约定，仅凭这一点就意义非凡。
我停下了切着西红柿的手，看向旁边正在为了做早餐和平底锅大眼瞪小眼的宫城。
「……用不着你担心，蛋黄也不会有问题。」
一个与爽朗的清晨毫不相称的低沉声音飘了过来，于是我回了一句「我倒没有担心这个。」
「那你为什么看着我这边。」
「我就是在想，你的厨艺也变好了。」
今天是定下约定的第二天，宫城却只会发出极度不高兴的声音，但我只想享受此刻依然愿意站在我身边做饭的她。
如果是不久前的宫城，这种日子肯定不愿意站在我身边，也不愿意帮我做饭。
「……煎个煎蛋根本算不上料理吧。」
我听到了一句几年前的宫城绝对不会说的话，于是对她说了句「是很棒的料理哦」。然后，我切好了所有的西红柿，看了一眼面包机，发现面包快要烤好了，于是便把黄油和果酱都放在了桌子上。
「这周星期六，要不要一起熬夜制定寒假计划？」
我一边准备着餐具，一边向宫城问道，她有些惊讶地反问道：
「寒假的计划？」
「对，寒假的计划。」
「这星期六不才十月份吗？」
「是啊。」
「现在就制定计划，是不是太早了？而且还要熬夜制定计划，你准备制定多少计划？」
原本惊讶的声音明显变得不悦了起来，宫城没有瞪我，而是瞪着煎蛋。
「有什么关系嘛。就是安排一下计划而已。聊一聊想去的地方不也挺有意思的。」
「没有意思。」
我的话被一个冷淡的声音否定了。
但是，我并不打算放弃。
「那，宫城觉得什么有意思呢？我们星期六就干那个，告诉我吧。」
「不要擅自决定星期六干什么啊。」
「星期六，你有和宇都宫见面的计划吗？」
我温柔地对固执的她说道。
「……没有。」
「那就，不聊寒假的事情，一起看电影或者玩游戏到早上吧，安排上和我的计划吧。」
「说得好像很了不起一样，真让人不爽。」
随着这个不满的声音，宫城把煎蛋盛到了盘子里，我把切好的西红柿也放了上去。很快，烤面包机也发出了代表面包烤好了的尖锐声音，但我没有看面包，而是看着宫城。
「我希望你能安排和我的计划。」
澪主办的生日会。
昨天和宫城的约定。
虽然都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实现的未定的计划，但都预定在不久的将来。所以，我想增加我们俩在一起的时间。
即使无法在重要的地方抱重要的人，那怕只有一点点，我也想增加能够让宫城觉得，过一次就够的生日变成变成两次也不错的时间。
即使昨天的约定无法实现，为了能够熬过即将举办的生日会，我也想用我来填满宫城。
「要是宫城说星期六没空我就放弃。不想和我在一起的话，你就随便编个理由吧。」
我从面包机里拿出了面包，放在盘子上。然后和盛着煎蛋的盘子一起端到桌上，接着来到宫城身边。
「……星期六，如果我有空，就两个人一起做些什么，熬夜到星期天早上，对吧？」
「就是这样。」
星期六和星期天我都想和宫城待在一起。
现在进行着的对话就是这个想法，没有别的意思。
但是，就算我这么说，宫城也大概不会相信。所以，为了不让宫城对“约定的日子”产生戒心，我决定一直熬夜到早上。
「……到了早上你准备干什么？」
宫城试探性地问道。
「吃早饭。然后还想一起做点什么别的。要是困了，回自己房间睡觉也可以。」
我不会做奇怪的事情。
我说的这种话一点也不可信，我自己也很清楚。
「……不是说要熬夜到早上吗，不要睡觉，好好熬夜。」
「当然了。我答应你。」
桌上摆放着早餐。但是，在吃饭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必须先做。
我把手伸向宫城的耳朵。
用指尖抚摸那绽放在耳垂上的花朵。
这朵没有热量的花朵，是为了确认我们之间的约定的东西，我像是要将体温转移给它一样，将嘴唇贴了上去。
既坚硬又柔软。
耳环与耳朵的触感，联系着宫城与我的约定。
我移开嘴唇，然后再次亲吻了鸡蛋花耳环。
「宫城也要答应我。」
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她便回了一句「答应什么？」
「昨天的约定。要对我的耳环发誓，不会忘记。」
其实并不需要这种仪式。
所以，昨天我没有说要她亲我的耳环。
我不认为宫城会打破约定，不用发誓我也会相信她。但我还是希望得到宫城对耳环的誓言，只是因为我想在去大学之前，得到宫城的体温。
「……不用这么做，我也会遵守的。」
「我知道。」
「那为什么还说要对耳环发誓呢？」
宫城轻轻踢了一下我的脚踝，不满地瞪着我。
「我已经好好发过誓了，宫城不应该也发誓吗？」
说完，宫城皱着眉头抓住了我的衣服。
腹部附近的衣服被她紧紧拉着，一阵呼吸拂过我的耳垂。耳朵上传来一阵温暖，于是我把手伸向了宫城的腰。当我把她拉近时，一个硬的东西碰到了我的耳垂，带来一阵钝痛。
「我想要的可不是被咬诶。」
我小声说道，结果疼痛变得更强烈了。
但是，那个硬物很快就离开了，接着变成了我的脖子被咬住。
轻轻地，以不会留下痕迹的程度。
这个与誓言之吻相去甚远的动作并没有持续太久，宫城的体温便远离了我。
「如果仙台同学擅自决定日期，刚刚的约定就不算数了。」
「我知道了。」
我冲着不高兴的宫城露出微笑，她便又在我提出的约定上补充了一句「还有，如果星期六中途睡着了，我会把你叫醒」。
宫城摸了摸我的项链。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四叶草，然后用力按住。
「没问题。我会一直醒着的。」
我将自己的手盖在她的手上，然后做出了承诺：「我答应你。」
episode 375 仙台同学应该在的地方
虽然立下了约定，但也只是立下了，并没有确定具体的日期。
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一旦决定下来，就会像圣诞节那次一样在意着那一天的到来，让人无法平静。
为了避免自己变成那样，所以我一直没有决定“约定的日子”，今天依然没有定下来，面对这个不得不由我来决定，然后告诉仙台同学的事实，我感到十分无助。
哎。
我叹了口气，然后坐在床上。
吃完早饭，现在是九点二十五分。
明明是星期六，心情却无法明朗。
至少，今天不是约定的日子。只是决定和仙台同学一起制定寒假计划的日子，只是和仙台同学一起度过一天的日子。
没有必要这么防备。
仙台同学特地在今天这个日子附加了一个熬夜到早上的条件。制定寒假计划这种事，根本就不需要熬夜才能完成，所以这个条件只是在委婉地告诉我「今天不是做那种事的日子」而已。
所以，我才和她定下了星期六的约定。
尽管如此，我还是无法平静下来，心情也变得有些烦闷。
简单来说就是，我觉得今天就算发生这种事也不奇怪，而且对此我打心底不相信仙台同学。
就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些不想意识到的事情，所以我的心情才会变得烦闷。
这一切，都是因为仙台同学平时的行为不端。
虽然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但我也知道，仙台同学不会做我真心不愿意的事情。可就算这样，我还是无法相信她，正是因为我的内心深处依然潜藏着一个不愿相信她的自己。
不想被背叛。
我并非不相信任何人，大多数的人我都相信。比如，我相信舞香，也相信亚美。朋友是值得信任的存在，虽然如果被背叛，会令人悲伤，但我不会后悔相信了她们。
但是，仙台同学不一样。
如果我的信任被背叛，我就会后悔付出信任了。
会让我以后的生活，变得只要回想起信任被背叛的那一天，内心深处便会感到痛苦。
然后，我一定会把关于仙台同学的记忆封印在内心深处，再也不去看它。
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我拿起在书架上休息的黑猫，然后在房间中转了一圈。
我摸了摸玩偶小小的脑袋，接着坐在床上。
想象中的未来黑暗得令人厌恶。
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能够真实地想象，想要前进的未来却又难以捉摸。
啪嗒一声，我和黑猫一起倒在了床上。
要是没有做出约定就好了。
我真想去质问一下那个被仙台同学所逼迫，不对，应该说觉得被逼迫也无所谓的自己。可是，就算这么做，结果也不会改变。
我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一直都是如此，我总是因为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而感到厌恶。
我又叹了口气，这时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闯了进来。我把黑猫放回书架上，然后对着门的方向回了一句「进来吧」。
「我泡了冰茶，你要喝吗？」
打开了房门的仙台同学并没有走进房间，而是笑眯眯地说道。
「喝。」
我回答后，端着托盘的仙台同学才走了进来，将杯子放在了桌上，然后说了句「附赠」后，又递给了我一些零食。
「这是什么？」
薯片和巧克力。
这些不知道从哪儿买来，我也没见过的包装上，印着这两种图案。
「澪说很好吃，我就买来了。」
在我旁边坐下的仙台同学嘴里，冒出来一个我不想听到的名字。
「哦。」
我虽然不讨厌澪小姐，但现在我怎么都没法好好做出回应。
「要打开吗？」
「我自己开。」
说完，我一口气撕开了薯片包装袋，果然和包装一样，里面是裹了巧克力的薯片。
「……谢谢。」
姑且先表达感谢，然后吃了一口。
咸味和甜味融合在一起，挺好吃的。
完全相反的味道并没有产生冲突，而是在口中和谐地混合在一起，然后消失。感觉就像是涂了果酱和黄油的吐司一样。
「好吃吗？」
仙台同学向我问道，于是我回答了一句「好吃」。
虽然不怎么去吃这种无法预知味道的东西，但和仙台同学在一起时，经常会觉得平时不怎么吃的东西也很好吃。这次虽然牵扯到了澪小姐，让人有些在意，但好吃的东西就是好吃。
「这样啊。太好了。」
仙台同学用着明快的声音说道，然后从我手中的袋子里拿出了一片薯片，大口吃了下去。
「确实很好吃诶。」
她兴奋地说道，然后又加上一句「要不再去买点回来呢」。虽然这个想法我也欢迎，但接下来听到的话我就不想欢迎了。
「一起去？」
我当即回答了一句「我不去」，然后又补充说道：
「但是，去买点回来。」
「宫城小气鬼。」
「你会买的吧。」
「好吧。」
随着这个平淡的声音，仙台同学又吃了一片薯片。我把手中的袋子放在桌上，然后喝了口冰茶。
「宫城。你今天，身体不舒服吗？」
仙台同学看着我，小声说道。
「没有。」
「真的？」
「我好得很。」
就像是要证明我自己说的话一样，我拿起薯片，大口吃了起来。实际上我也没有身体不舒服，只是心情没法好起来而已。
「既然宫城都这么说了，那就当是这样吧。」
仙台同学平静地说道，然后用柔和的声音继续向我问道：
「那么，寒假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
「都还没到中午，话题就要结束了诶。」
「是你开始得太早的错。吃完午饭之后再安排计划不也可以吗？」
「这样的话，到午饭之前都很闲了诶。」
「仙台同学闲不闲与我无关。」
「宫城你啊，这种时候真是冷淡。」
仙台同学刻意地叹了口气。
但是，这不是我的错。
错的是让我没法从容的仙台同学。
我没想到这么早就要谈论寒假的事情，所以还没来得及把心情整理好。我本以为是午饭后再聊这个的，所以觉得还很早。
因此，我觉得仙台同学至少应该接受自己被冷淡对待。
「宫城，动物园呢？之前说下次再去的，结果也没去。水族馆也可以。」
「这不需要等到寒假也可以去吧。」
我的声音又变得低沉了，我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一样，于是向她问道：
「……仙台同学想去哪儿？」
嗯——，一阵沉吟声从旁边传来，接着是薯片袋子发出的嘎吱声，最后是仙台同学咀嚼裹了巧克力的土豆加工品的声音。
「我就是想去宫城想去的地方。」
仙台同学靠在床上，露出微笑。
「明明平时都是说什么温泉之类的。」
我从桌上拿起薯片袋子，将它搂在怀里，然后拿出了一片。
「要去温泉吗？」
「不去。」
我吃着薯片，瞪着仙台同学。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才没提……。真想去旅游啊。」
「……去哪儿旅游？」
「哪儿都行，不过我想过个一夜。」
「不行。」
「那就过两夜。」
随着她愉快的声音，薯片袋也被抢走了。
「那更不行了，薯片还给我。」
「我喂你吃。不愿意的话，就我们俩一起去旅游吧。」
「都不行。」
「光速拒绝是犯规的。稍微考虑一下嘛。」
「想让我考虑的话，至少提示一下去哪儿吧。」
「……我可以现在开始慢慢思考吗？」
「不行。」
我断然拒绝，然后从仙台同学那儿拿回了薯片。
过两夜的旅行是不可能的。
过一夜都不用考虑。
不过，只是稍微远一点的旅行，我觉得应该也会很有趣。
「宫城愿意一起去哪儿呢？」
「我不知道，你说个感觉有意思的地方。」
「那，我们今天就一起想吧。」
说完，仙台同学温柔地笑了起来。
episode 376
伸向天空的电波塔，有小笼包和肉包子的美食街。
远足或者游乐园。
这些我上午全都拒绝了，但仙台同学似乎还不打算放弃。我们吃完午饭，到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她仍然在闲聊中不断夹带着寒假的计划。
「宫城，植物园呢？听说晚上有彩灯看哦。」
用手机搜索着不用过夜就能往返的地方的仙台同学，此时看向了我。
「待到晚上的话，回来不是很麻烦吗？」
「好吧，这倒是有可能。」
一直老实地坐在我旁边的仙台同学把手机放到了我的床上，然后不满地向我说了一句「宫城一直在否定，这不是没地方可以去了吗？」
「都怪仙台同学说的都是让人不想肯定的地方。」
的确可能是我不配合，但寒假这种事儿，计划得太早本身也有问题。计划这种东西很容易改变，所以我不想过早地谈论。
如果只是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我可以和仙台同学一起去。
虽然我是这么想的，但约好的日子越是遥远，对于那一天的心情就会越发沉重。
虽然我并不是要抱着期待去等待，但如果我真的产生了这种感情，而计划到最终也仅仅停留在计划阶段的话，我可能会无法原谅仙台同学，恐怕，我也会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失望。
「寒假的计划就等到寒假再安排吧，来看电影吧。 」
虽然看着思考寒假去哪儿的仙台同学也不错，但我想对我来说，现在制定寒假的计划是不可能的。
「果然变成这样了啊。」
仙台同学平静地说道，然后将视线投向了桌上的平板。
「寒假的话题也太早了吧。」
「算是吧。」
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传入耳中，紧接着便是一声「那就按宫城说的来，寒假的话题到此为止，来看电影吧」这样更加无精打采的声音。
「怎么感觉有点破罐子破摔了。」
「宫城又不告诉我想去哪儿。」
仙台同学说了声，给，然后把平板递给了我，我皱起了眉头。
「我就是没有想去的地方啊。」
「……寒假的时候，总会想去什么地方玩吧。」
一个十分低沉，但似乎又不容敷衍的声音传入耳中，于是我回答了一句「要看目的地决定去不去。」
「你明明都没有想去的地方？」
「我可能会想去的地方，仙台同学会找到的吧？」
「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午饭的时候我也说过了，不冷不累也不会厌烦的地方。」
「那种地方，好像就只有电影院了吧。」
「那不也行？」
如此说道的我，声音比想象中更加冷淡。我看向仙台同学，她的脸上露出了复杂到仿佛刻意为之的表情。
「机会难得，到寒假之前我会考虑考虑别的地方的。」
「那也行。」
这种时候，我要是能说出更体贴的话就好了。可是，只要和仙台同学在一起时，我的嘴就像是挂了什么重物一样难以开口，也想不出什么体贴的话来。
退一百步说可以去游乐园什么的，我也做不到。
因此，我只能低下头瞪着鳄鱼。
「话说回来，宫城来选接下来要看的电影吧。」
「……仙台同学没有想看的电影吗？」
我看着鳄鱼那张毫无紧张感的脸问道。
寒假的计划基本上无法让步，我也不打算让步到这个程度。但是，如果是电影的话，我可以让步。
「我想看宫城想看的电影。」
「又说这种话。」
「可是我一说恐怖片你又会生气。」
「……不是太吓人的话，也可以看。」
那些描绘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事物的电影，对于一个人的夜晚影响实在是太大，所以我至今都不喜欢。
在电影中感觉到的恐惧，会成为你在黑暗中看到疑影，或是在平平无奇的声音中感受到不存在的东西的契机。这种由细微事物中诞生的幼稚恐惧，自己一个人是无法消除的，只能与之共存到早上。
但是，今天仙台同学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到早上。
「选个你感觉不错的。」
我把平板递给了仙台同学。
仙台同学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说了句「嗯——，我想想」，接着目光落在了平板上。
我很好奇她会选择什么电影，于是偷瞄了一眼画面，发现平板电脑上显示着一些我绝对不会选择的标题，让我感到不寒而栗。我立刻将视线转向一脸无忧无虑的表情的鳄鱼，将平板上显示的电影标题从脑海中赶出去。
我和鳄鱼大眼瞪小眼没多久，就听到了仙台同学那明朗的声音。
「这部原作是个游戏，应该可以吧？」
我没看平板的画面，问了句「什么游戏？」，然后她便回答说是「出现僵尸的游戏。」
「……那个，好像很恐怖，所以我没玩过。」
「这样啊。那要不，别看了？」
「不用，看吧。」
我擡起头，看向平板。
画面上全是僵尸。
其实也没什么，画面上不过是显示着一个女人，本身并不可怕。仙台同学把平板放在桌上，然后按下了播放键。
画面开始播放，声音开始流出。
夜幕正在降临。
但是，窗外还是很亮。
尽管如此，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把鳄鱼拉了过来，靠近仙台同学。
十分钟过去，二十分钟过去。
随着时间推移，我想捂住耳朵或者闭上眼睛的场景变得越来越多，我的身体也变得僵硬了起来。我瞥了一眼旁边，仙台同学正愉快地盯着屏幕。
要说恐不恐怖，确实很恐怖。
但是，这并非无法忍受的恐怖。
剧情的情节也很让人在意，我觉得这是一部“感觉不错的恐怖片”。
但是，我果然还是不喜欢恐怖的东西。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很大的声音，让我的肩膀猛地一震。
听到并非来自平板的声音，我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接着，一句「抱歉。我的手机」传入了耳中，很快仙台同学马上进入了我的视线，她拿起了放在床上的手机。
但是，手机的来电声没有停止。
仙台同学重新坐回了我身边。
然而，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一动不动。
「仙台同学，它还在响。」
我向她搭话，也没有回应。
平板发出的煽动着紧张感的声音也被仙台同学暂停了，房间里只剩下来电声在回响。
「不接吗？」
我轻声问道，没过一会儿，我只听到一声毫无波澜的「挂掉了」。这句话没有错，铃声的确从我耳边消失了。
然而，她的手机马上又开始全力通知着有人打电话过来了。
可是仙台同学只是一直盯着发出吵闹声音的手机，却没有任何动作。
「……谁打来的？」
虽然我觉得最好不要问，但我还是问了出来，仙台同学低声回答道：
「我父母。」
从她口中漏出的话语钻入了我的耳中。明明几乎是要听不见的声音，却沉重地压在了我心中，让我也停下了动作。
房间里只有来电声不停地响着，而我们则是继续盯着手机。
一分钟，还是十分钟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终于安静了下来，然后发出了短促的铃声。
「好像来短信了。」
仙台同学平静地说道，然后开始看短信。
她的表情没有变化。
只有她的视线在移动，过了一会儿，她把手机放在了床上。
仙台同学没有开口。
合适的室温，合适的距离。
舒适的星期六渐渐染上了灰色。
「没事吧？」
我用若无其事的声音问道，仙台同学也用着如无其事的表情回答道：
「我是没事，但算不上没事。」
「……什么意思？」
「有事的是姐姐。她感冒了。」
仙台同学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不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
「发烧了吗？」
「发烧了。……短信简单来说就是，姐姐感冒了，没法动弹，让我去看看情况。我父母，对姐姐保护过度了。」
你要去吗？我差点就这么问了，于是我换了个问题。
「你和姐姐有联系吗？」
「没有，不过来这儿之后我收到过她的消息。」
「这样子。」
不去姐姐那儿。
仙台同学有权利做出这样的选择。
考虑到她迄今为止从未回过父母在的老家，我觉得她也没有必要去姐姐家。
她姐姐肯定也有朋友，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也可以依赖朋友。说不定已经在依赖朋友了，只不过是仙台同学的父母太过于担心了。
所以，就别管姐姐的事情了。
感冒而已，没关系的。
无视掉那条让她去看看情况的短信就好。
我应该轻轻拍拍仙台同学的背，告诉她「不用去了」。
「……仙台同学。」
「你想继续看电影吗？」
仙台同学温柔的声音拂过耳畔，我抓住了她的衣服。
「可以不看。我觉得仙台同学最好还是去一下姐姐那儿。」
我觉得不去也没关系。
但是，我从未见过的仙台同学的姐姐，或许也和仙台同学一样容易感冒，或许也和过去见过的仙台同学一样正处于痛苦之中。
「你姐姐家远吗？」
「算不上近。」
仙台同学回答的时候没有看我的眼睛。
「不远的话就去吧。……生病的时候，一个人是很难受的。」
空无一人的家。
即使有回来的计划也会被打破的家。
我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即便一个人变得理所当然，即便我已经不再相信计划，但当我发烧头痛，动弹不得的时候，还是希望有人在我身边。
我知道，如果不测体温，就不会意识到自己发烧，身体的痛苦也可以用药物来缓解，但有些日子还是会很难熬。
我站起身，从包里拿出钥匙包。
「仙台同学，这是用来守护进入重要的地方的钥匙的东西吧。」
说完，我给仙台同学看了看钥匙包，她点了点头。
「我的钥匙和钥匙包都借给你。狗看起来更加强壮，只是今天交换。所以，仙台同学回房间把自己的钥匙拿过来。」
仙台同学的钥匙包上印的是猫，但我的钥匙是由狗守护的。虽然两边的钥匙包都能守护钥匙，但仙台同学说过，印着狗的钥匙包会一直守护我的钥匙。
所以，印着狗的钥匙包必须要还给我。
虽然还不用对耳环发誓，但我也不想这样什么约定都还没做，就放走了正在履行和我的约定的仙台同学。
「叶月，一定要把我的钥匙和钥匙包都还给我。」
我把钥匙包递给了仙台同学，然后摸了摸她的项链。
「我明白了。我很快就会回来，把钥匙和钥匙包还给你的。还有，抱歉。电影看到一半就这样子。」
「电影什么时候都能看吧。」
「这样啊，也是。」
仙台同学小声地说道，然后连同我的手，一起握住了项链。
episode 377
仙台同学真正想做的是什么呢？
我什么都没问她，就把她送出门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她的心情。或许她明明不想去，而我却强迫她去了，又或许我什么都不说她也会去。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等着仙台同学。
在看电影时的同一块地板上，我看着手中的钥匙包。
刻有猫的图案的钥匙包里，装着仙台同学用来进入这个家的钥匙，与她带走的我的钥匙一样。
在拿到钥匙包之前，我并没有意识到，钥匙是我们共同的东西，它将我们联系在了同一个地方。这就意味着，如果没有这把钥匙，我们就无法留在同一个地方。
我紧紧地握住了钥匙包。
仙台同学能回去的应该只有这个家，她也从来没有不回来过。当然，她也从来没有弄丢过钥匙，只要有钥匙包守护着钥匙，今后也不会弄丢。
我靠在床上，看着桌面。
和仙台同学一起看电影的平板进入了我的视野，为了防止突然听到僵尸的声音，我关掉了它的电源。顺便将画面朝下，盖在了桌上。然后，我从书架上拿来了黑猫玩偶放在上面，将一切都封印了起来。
僵尸必须被关在平板里面。
「拜托你了。」
黑猫虽然不会发出「喵」的声音，但戴在它脖子上的月亮项链却闪闪发光。
——要是没看恐怖电影就好了。
我以为仙台同学会一直陪着我到早上，所以大意了。
如果是以前，我应该会考虑意料之外的情况，绝对不会去看恐怖电影。恐惧会一点点地侵蚀我的精神，让我看到根本不存在的幻影。
看完电影后的当晚，以及第二天。
即使过了一段时间，我也会在某个瞬间感受到本应该只存在于画面中的某种感觉，或是看见什么影子。正是因为在要忘记的时候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恐惧的残余才会在心中不断增长，让我即使在明亮的地方也感到害怕。
仙台同学离开家才不到一个小时，我就感觉背后好像有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
好讨厌。
我看了一眼放在刚刚仙台同学坐过的地方的手机。
没有短信，也没有电话。
我弓起背，手里握着钥匙包，抱起了膝盖。
为什么这种时候仙台同学的姐姐会感冒呢？
「吓死人了。」
我嘟囔道，然后注视着黑猫。
仙台同学几乎不说家人的事情，所以我也不了解她的姐姐。
她和感冒后卧床不起的仙台同学很像吗？
如果了解的话，我大概就能想象仙台同学的姐姐的身体状况有多糟糕，也就能预测仙台同学什么时候会回来。
现在我什么都不知道。
就连她姐姐生活的地方都不知道。
仙台同学虽然说会尽快回来，但是却没有说回来的时间。虽然我希望她不要半夜才回来，但如果仙台同学的姐姐像她一样状况不好的话，可能要到早上才能回来。
我呼出一口气。
我对明明想了解仙台同学，却又什么都没有问的自己感到失望。到今天为止，我明明有很多的时间，要是早点问问她的事情就好了。
但是，我也只是这么想而已。考虑到我自己的情况，我也无法轻易开口。当你问别人的时候，也要做好自己被问同样问题的准备。
我没有那样的觉悟。
如果有人问我，我的母亲是怎样的人，我肯定无法回答。因为，我希望那段被埋藏的记忆能保持沉默。
母亲曾经跟我说过很多很多关于父亲的事情，她一直都很温柔。无数个父亲不在的夜晚，都是她陪在我身边。
对其他人说起这样的话，就代表着我要想起母亲的事情，甚至会想起一些本不应该想起的事。
如果母亲真的很温柔，她就不会再也不回家。她也就不会不来抚摸在空无一人的宽敞房子里哭泣着的还是小学生的我的头。
我会不得不去重新认识这些我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不用说多余的话。
我紧紧握住手中的钥匙包。
母亲曾经经常哭泣，但我不想回忆起比她哭得更多的我自己。
如果要回忆，最好是别的事情。
一大早开始聊寒假的事情的仙台同学。
甚至用手机查资料，都想制定一日往返的旅行计划的仙台同学。
在我旁边看恐怖电影的仙台同学。
平板中的僵尸正在肆虐——
不久前看过的画面突然浮现在脑海中，让我感到一阵恐惧。
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钟。
已经到了可以吃晚饭的时间，我不禁叹了口气。
这个房间里没有东西可以吃。
先吃晚饭的话，就得去公共空间。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
我从书架上拿了几本搞笑漫画，放在手机旁边。
虽然这个家里没有怪物，也不会出现僵尸，但我也没那么饿，所以我决定不吃晚饭，而是看漫画。
一本、两本、三本。
我不停地读着，却笑不出来。
我又从书架上拿来了新漫画，又读完了第四本，第五本。
我试着看了小说，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时间缓缓流逝着，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抱歉，要晚点回来了。』
我收到的是仙台同学发来的简短消息，于是我回复了一句『我知道了』。
但是，现在已经是星星出来的时间了，窗外一片漆黑。
被称为午夜的时间正在接近。
在和仙台同学一起生活之前，我一直是一个人。
我深知如何度过可怕的夜晚。
今天黑猫封印了平板，我还有仙台同学的钥匙包。
所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我的背却依然蜷缩着，无法伸直。
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钻进被窝一觉睡到天亮，但今天就连潜藏在被窝里的黑暗都令人感到害怕。
我从床上拿起毯子，在地板上把自己裹了起来。
如果是平时，背后有东西会让我感到安心，被柔软的东西包裹能让我心情稍微平静一点，但今天却不是如此。
我裹着毯子站了起来，打开了门。
我打开公共空间的灯，站在仙台同学的房间门前。
我轻轻地把手放在门上。
我想进去。
我觉得，比起在自己的房间里，这样做可能会不那么害怕。
但是，不能随便进入别人的房间。
就像我不想让人知道我会让黑猫在床上睡觉一样，仙台同学可能也有想隐瞒的事情。
我看了看敞开的自己的房间。
现在，黑猫正坐在平板电脑上。
鳄鱼在我刚刚坐着的地方附近。
钥匙包和手机都在我手里。
哭泣的我不存在于任何地方。
我没有被抛弃。
就算害怕，只要等待着，仙台同学就会回来。
我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坐在仙台同学的房间门前。
仙台同学必须把交换的钥匙包还给我，所以她绝对不会不回来。
虽然我的内心深处住着一个不相信仙台同学的我，但也有一个相信她的我。不过是不相信仙台同学的我和相信仙台同学的我在争吵罢了。
现在，是相信仙台同学的我赢了。
可以的话，我希望从此以后，我都能。
长久地抱着这种心情生活下去。
——所以，快点回来吧。
拜托了。
episode 378 前往宫城身边
「那，我就先走了。」
我向半睡半醒的姐姐打了声招呼，然后离开了这个待的时间超出我预期的家。
我不想错过末班车。
所以我快步走向车站。
有什么事就联系我。
我觉得我应该对独自生活的姐姐再多说一句这样的话，可我却没能说出口。
在与来时完全不同，已经被黑暗笼罩的人行道上，我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在我上大学之后，姐姐曾经联系过我，可我只是用着比宫城更加冷漠的话语回应了她。
然后。
今天我也几乎没有和姐姐说话。
所以，我不知道姐姐在想什么，她是如何生活的，今天她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让我进入房间的呢？
我看着通向姐姐家的路。
目光所及之处，明明有着路灯照明，却显得格外昏暗。
建筑物和人行道都让我感到陌生。
我看了看包里的钥匙包。
上面虽然没有猫，但我似乎能感觉到属于宫城的狗在小声地叫着，于是我又转向前方。
事到如今，就算再思考自己没能做到的事情，也无济于事了。
为了乘坐电车，我迈出了步伐。
我离姐姐的家越来越远，离宫城等待着我的家越来越近。
我用着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跑的速度，朝着宫城的身边前进着。
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到了车站后才慢慢调整呼吸。
穿过检票口，钻进末班车。
车里人很少。
我不想坐，于是就这样站着，任由电车摇晃。
姐姐那看起来很难受的面容浮现在我的脑海，我抓住了裙子。
在唯有书架十分显眼的房间中，似乎没有联系任何朋友，只是坐在那儿的姐姐。
独自在空无一人的房间中。
没有躺在床上睡觉，仅仅只是坐着。
姐姐那副样子，与试图掩饰身体不舒服的宫城不谋而合，夺走了我放下药和食物就立刻回家的选择。而且，当我给她测量体温的时候，体温计显示三十九度，让我更加难以回家了。
这种时候明明可以依赖朋友的。
虽然我会这么想，但如果是我的话，也不会因为身体不舒服就依赖朋友。我认识的姐姐也是会做出同样选择的人。
我本以为，她已经完全变了个人，但看来还是有一些地方没有变。
或许还有其它没有变的地方，但我现在并不想知道。今天我和姐姐久违地见了一面。现在我们的关系仅此而已。
能够一瞬间消除父母施加的诅咒的魔法，是不存在的。
我知道南瓜不会变成马车，老鼠也不会变成马。
但是，即使没有魔法，人也会发生改变。两三个小时内不会改变的事情，经过两三年也可能发生改变。我和姐姐无法回到过去的我们了，但或许能够成为全新的我们。
问题在于这都需要努力，而长大后的我并不想付出这种努力。我知道错的不是姐姐，但理解和感情是不相容的。
——姐姐，吗。
小时候，我和姐姐并没有太大差别。
姐姐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够做到。
所以，我才能追上姐姐的脚步。
我们并非像太阳和月亮那样截然相反的姐妹，更像是星星和月亮那样非常相似的存在。
但是，相似并不意味着等同。只是我误以为姐姐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罢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做不到的事情越来越多，我才明白星星和月亮是不一样的。
失望与失意。
后悔与悔恨。
产生的感情都是不好的感情，我不禁叹了口气。
要是没来就好了。
虽然我没有这么想，但我也无法让心情变得积极起来。
在电车中摇晃的时候，不断涌上我心头的，也都是想和宫城看电影，想和宫城闲聊之类的想法。即使是在除了必须品以外别无他物的房间里，看着姐姐的难受的样子时，我也忍不住在想着宫城。
薄情又冷漠的我。
对病人都缺乏关心的自己让我感到恶心。
我茫然地看着电车门。
打开，又关上。
经过好多次重复，我终于走出了这趟乘坐时间说不上短的电车。
离开车站后，我沿着被路灯照亮的人行道走向我应该回去的家。
街上已是午夜氛围，声音显得格外突出。
脚步声变得比平时更响了，然后融入到黑暗之中。
头顶之上，作为我名字的一部分，被宫城拿走的月散发着光辉。如果更加明亮一点，或许我还能在人行道上的某处看到属于自己一部分的叶，但现在的我既看不见月，也看不见叶，只是面向前方，不断前进着。
朝着家的方向。
快一点，再快一点。
前往宫城身边。
胸前的四叶草摇晃着。
总感觉今天的家特别遥远。
一分钟感觉像两分钟，两分钟感觉像四分钟。
在仿佛时间静止的午夜中，我就像是要划破时间一样，规律地迈着脚步，摆着手臂。
到家后，我爬上三楼。
在大门前，我取出了宫城的钥匙包。
「到了哦。」
我对一直乖乖待在包上的狗说了句话，然后打开了门。
「我回来了。」
我锁好门，脱掉鞋子。
我前往公共空间，打开门。
好亮。
电灯打开着。
但是宫城不在。
她应该不会一直开着灯，但椅子上又没有人坐着，厨房里也没有人。
我又往前走了一两步，然后立刻停了下来。
「……诶？」
地上有一团东西。
这团被毯子包裹着的东西——
怎么想都是宫城。
她或许，大概，是倒下了。
「宫城——！？」
我不知道宫城为什么会倒在公共空间里。
而且，我也不明白她倒下的地方为什么是在我的房间门前。
虽然我还一无所知，但我还是冲了过去。
「宫城！」
我扔下包，然后打开了毯子。
宫城依然闭着眼睛，没有睁开。
我刚打算摇晃她的身体，但旋即又放弃了。
还不知道她为什么倒下，最好不要随便乱动她。
「宫城！宫城！」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听到「呜……」的轻微呻吟声，我的心脏猛然一颤。我很高兴她还有意识，但她的意识还不清醒，又让我心跳加速了起来。
「宫城，你没事吧？还认识我吗？」
我用着不该在半夜发出的音量问道，宫城的眼皮微微颤抖了一下。
「……仙、台、同学？」
随着这个沙哑的声音，宫城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渐渐聚焦在我的身上。
「你没事吧？有没有磕到头？哪里痛的话就告诉我。」
我想问的话在脑海中塞成一团，让我无法流畅地组织语言。
但是，我实在无法保持沉默，只能一股脑把浮现在脑海中的话都说了出来。
「身体，好痛。」
宫城嘟囔道，于是我抓住了她的肩膀。
「身体哪儿？要叫救护车吗？」
「jiuhuche？」
「对。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
如果不是这样，就不会倒在这种地方了。
我不知道宫城是什么时候开始身体不舒服的，或许在我离开家的时候，她身体的某个地方就开始痛了，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还是忍不住去想，这让我的心脏跳动得愈发激烈。
我用力抓住了宫城的肩膀。
然后我便听到一声好痛，于是我又问了句「哪儿痛？」
「肩膀。手，松开。」
她轻轻拍了一下我抓住她肩膀的手，于是我慌忙松开了手。
「我只是在睡觉。」
就像是失去了水分的面包一样的嘟囔声传入耳中。
「你说只是在睡觉，是指在这儿睡觉？你真的不是倒下了吗？」
「真的只是在睡觉，没事。」
说完，宫城坐了起来。
我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宫城向我伸出了手。
但是，那只手又慌慌张张地藏进了我刚刚打开的毯子中。这让我不禁有些在意，于是我抓住了她的手臂。只是轻轻一拉，那只手就从毯子中冒了出来，钥匙包也掉在了地上。
「欢迎回来。」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了宫城不高兴的声音，于是我说出了刚刚没能让她听到的重要的话语。
「我回来了，宫城。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轻轻地。
我抚摸了装饰着宫城耳朵的鸡蛋花耳环。
episode 379
我轻轻地划过宫城的耳环，抚摸着她的脸庞。
「仙台同学，交换。」
宫城嘟囔着说道，然后从我手里逃开后，捡起了落在地上的钥匙包，递给了我。
我把刚刚扔在地上的包捡了起来，拿出了钥匙包。
「狗狗，谢谢你。」
我说了声「给」，然后把钥匙包交换了出去。
我对从宫城那儿接过来的猫，说了一声「我回来了」，然后把它放进了包里。
「宫城，你说刚刚只是在睡觉，但你为什么会睡在这种地方呢？」
我提出疑问后，宫城没有看我，而是盯着地上的毯子。
没有回答。
沉默带来了寂静，安静得仿佛能够听见空气流动的声音。
看上去像是倒在地上的宫城。
裹着这样的宫城的毯子。
从她手里滑落的猫咪钥匙包。
这一切都出现在我的房间门前。
我解读着刚进入公共空间时得到的零散情报，发现宫城所说的「只是在睡觉」并非谎言。
虽然说她并不是倒下了，让我感到安心了一点，但仅凭拼凑起来的信息，我还是不明白宫城为什么没有睡在床上，而是睡在地板上，而且还是在我房间门口。
「宫城。」
我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希望她能解答我的疑惑，但是并没有回应。
宫城没说话，也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换做平时已经回房间了也不奇怪的她，此刻为何会在这儿？明明她随时都可能开始发牢骚，却为何又保持沉默？我的疑问层出不穷。
我开始回溯时间，整理状况。
我把宫城留在家里，然后去了姐姐那儿。
在此之前，我们俩在一起看电影。
而且是宫城不擅长的恐怖电影——
「难道说，你睡在这儿……是因为害怕？」
「才不是。」
宫城用低沉的声音说道，然后她扯走了毯子，远离了我一些。
我知道，宫城这种时候不会回答我。
但我还是痴心妄想地想要听到回答。
看了恐怖电影后，害怕一个人待着的宫城，为了来找我来到我的房间前。比起在自己的房间，她更想待在我的房间里。但是，她又不能随意进入别人的房间，所以只好待在房间门口。
虽然这只是我的愿望，但我希望这就是事实。
「不是的话，你为什么会睡在这种地方？」
我向宫城靠近了她逃开的距离，我抓住毯子拉了一下，结果她又扯了回去，然后冷淡地甩了一句「怎样都无所谓吧。」
「告诉我嘛。」
「没有什么理由。」
她很强硬地说道，于是我放弃了进一步追问。
「那没有理由也行，不过不要在这种地方睡觉了，会感冒的。 」
「我没睡。醒着的。」
「可我看到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诶。」
我用力拉了一下毯子，宫城便发出极度不悦的声音。
「我一开始是醒着的。」
「那肯定啊。谁睡觉之前都是醒着的。」
我如此说道，然后啪的一下，宫城突然松开了抓着毯子的手。然后，她把毯子塞到了我的手里。在我眼前的也因此从宫城变成了一团皱巴巴的毯子。
「……宫城，比起在这种地方睡觉，不如你就随意进我房间睡吧。在房间门口要是感冒了就麻烦了。」
如果宫城是因为看了恐怖电影而感到害怕，所以才睡在我房间门口的话，我会觉得很可爱。
但是，这也就意味着我做了让她感到如此害怕的事情，以至于她在公共空间的地板上睡觉，我也感到很心痛。
即使在我房间门口睡觉的理由并非什么恐惧，我让不擅长恐怖电影的宫城看了恐怖电影，还把她一个人留在家，肯定也会让她感到不安。
虽然我并不是优先考虑姐姐，但还是让宫城等太久了。
「……仙台同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宫城没有回应我说的可以随意进我房间，而是转移了话题。由于我回来的比计划要晚，所以我有义务回答这个问题。
「我刚回来。姐姐的情况比我想象得还要差。」
「没事吧?」
「应该吧。毕竟我让她吃了饭，也喝了药。」
「……不是这个意思。仙台同学。」
「嗯？我？」
「仙台同学没事吧？」
一个既不小声，也不低沉的认真的声音传入耳中，我看向了宫城。
她并没有皱着眉头。
我和没有表现出不高兴的宫城对上了视线。
出乎意料。
我没想到，她担心的并不是我感冒的姐姐，而是我。
我把毯子放到一边，然后认真地告诉身处重要的地方的重要之人，不用担心。
「没事。有宫城在。」
如果没有宫城，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够在姐姐身边保持平静。以前总是拿姐姐和自己的比的心情可能会复苏，我可能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不，应该是我绝不会去姐姐那儿。然后，姐姐如果出了什么事，我又会后悔，可能会放弃一切。
但是，因为有宫城在，所以这种事没有发生。
我已经不需要再拿别人和自己比较了，我也不需要再成为姐姐了。
我应该成为属于宫城的我，而不是和姐姐一样的我。
「谢谢你，宫城。」
我亲吻了一下她的脸庞， 然后用手指梳理着她乌黑的头发。
「和我有什么关系。」
「有啊。」
对我来说，有一个叫“宫城志绪理”的想回去的地方。
所以，我才能去姐姐那儿。
虽然去姐姐那儿的我算不上好的我，但我还是做完了应该做的事，在被黑暗囚禁之前就回来了。
「……叶月。」
一个轻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宫城的手摸到了我的项链。
她的指尖顺着链子，一直抚摸到四叶草，然后轻轻拉了一下。
链子陷入我的皮肤，我的身体向宫城倾斜。
宫城的脸靠了过来，我们的嘴唇相互触碰。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宫城，她却移开了视线，然后将额头贴在了我的肩膀上。
「现在的话可以。」
无法理解的话从宫城嘴里小声说出，我不禁发出声音。
「诶？」
「之前的约定。」
「约定？」
我像个傻子一样鹦鹉学舌地回答道，宫城便用几乎要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下一次的约定啊。那个，现在的话可以。」
在宫城要求我想办法取消掉澪说想要办的生日会那天，我们做了一个约定。那是能让我在重要的地方抱重要之人的约定，是我一直渴望的事情。
「宫——」
我的声音被某处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诶？」
我嘴里发出的并不是宫城的“城”，而是一种呆住的声音。
我还没来得及叫出名字，就打断我的声音是一声低沉“咕噜”声，于是我的手伸向了声音来源。
宫城的肚子。
虽然已经没有声音了，但我还是轻轻碰了一下。
「难道是肚子饿了？」
我抚摸着宣示着肚子饿了而发出的声音的宫城的胃部附近，然后宫城便从我的肩膀上擡起了头。
「不是。是仙台同学的肚子响了。」
说完，宫城猛地把我的手从她的肚子上拿开，然后按在我自己肚子上。
「绝对是宫城的肚子吧。」
「不是。我才不饿。」
「你吃饭了？」
「吃了。」
「吃的什么？」
「就是……」
宫城说出了算不上回答的回答，然后按了按我的肚子，
由于她的言行太过于孩子气，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果然，这里才是我的归宿，我不能没有宫城。
「我也还没吃饭，要不要现在一起吃饭？」
虽然我让姐姐吃了饭，但我自己什么都没吃就回来了。出门之后，我甚至没有感觉饥饿的余裕，但现在冷静下来后，就感觉肚子饿了。
「……吃饭的话，刚刚的就不算数了。」
说实话，我觉得这样很可惜。
就算肚子空空，我也想触碰宫城，想抱宫城。
但是，如果宫城也饿了，那就另当别论了。
「可以。我来做饭，一起吃吧。」
「……约定呢？」
「宫城下次觉得可以的时候就好。」
「我不想再自己说了。」
「那就明天。」
「干嘛擅自决定？」
「这样的话，那你就自己决定吧。」
我微笑着握着宫城的手，她回了一句「恼火」，但并没有把手抽走。
「……暂且保留。」
宫城低声说道，然后补充了一句「吃饭吧」。
「我说，宫城，就明天嘛。」
「明天再考虑。」
「我相信宫城不会说不的。」
说完，我站起身准备做晚饭，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飞了过来：
「快点做饭去。」
episode 380
『昨天谢谢了。已经退烧了。』
看到把我弄醒的手机上显示的消息，我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姐姐。
我想假装没有看到。
但是，无视主动来信的姐姐也太过分了。
对方是刚刚病好的人。
即使是大清早不想看到的，即使关系算不上好，至少也该回个消息。
『哦。』
犹豫片刻后，我发送了一句很简单而且没有什么意义的话。
我呼出一口气。
我本应该回复得更好一点的。
就是想了这些事，所以仅仅只是发送了一个字，就让我感到异常疲惫。
我把手机放在墙边，然后看向身旁。
「……志绪理。」
我叫了一声眼前的人，然后伸出了手。
我摸了摸她的黑发，然后轻轻撩起。
宫城现在就在我的床上。
这是因为，昨天晚上我们吃了一顿太晚的晚餐——肉酱意面之后，并没有能够遵守“熬夜到早上”的约定就睡着了。
当然，宫城也发了牢骚说「不是说好要熬夜到早上吗」。但我实在是太累了，宫城虽然还在说些什么，可我一钻进被子马上就睡着了，然后就一觉睡到现在这个说是早上也有点迟的时间了。
「志绪理。」
我用指尖轻轻划过她的嘴唇。
如果宫城醒了的话，可能会对我这种叫法发牢骚，但是现在她还没醒，所以我可以毫无顾忌地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志绪理、志绪理、志绪理。
我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宫城。
但她还是没有起来。
平静而又无可挑剔的时间缓缓流逝着。
这种安静的时间虽然也不错，但还是宫城醒着的时候更好。就算她会皱着眉头，声音低沉，我也希望她睁开的眼睛中映出着我的身影，叫着我的名字。
「志绪理。」
我大声地叫了她，然后亲吻了她的嘴唇。
可就算这样，宫城还是没有醒来，于是我紧紧地抱住了她，才听到她半梦半醒地问了一句「嗯，干嘛？」
「志绪理，早上好。」
「早上、好。」
一个小小的声音从我的怀里传来。
「还困吗？」
「嗯。」
我听到了一个迷迷糊糊的回答，于是我又问了一句「快十点了，志绪理还要睡吗？」，然后宫城才推开了紧紧贴在一起的我的身体。
「起床。还有，不准叫志绪理，叫宫城。」
「好，好。」
我抓起宫城的手，亲了一下她的指尖。
「我没说你可以这么做。」
「是啊。」
我微笑着回应道，然后把嘴唇贴在了她的手心。
「仙台同学！」
随着这个低沉的声音，我的额头被按住，嘴唇也离开了她。
「怎么了？宫城。」
「你好烦。」
这次传来的是一个十分清楚的声音，于是我看向了声音的主人。
「这么说有点过分吧？」
「才不过分。先不说这些，你姐姐有联系你吗？」
毫无疑问已经清醒过来的宫城平静地说道。
「……有是有。」
一大清早就谈论这种算不上高兴的话题，让我感到有些难以启齿。
「好些了吗？」
「好像是。」
「那就好。」
宫城柔和的声音传了过来，轻轻触碰到了我的额头，然后渐渐渗入我的内心。
「这样啊。也是。」
那就好。
烧退了那就好。
——原来是这样。
这一定才是我该回复姐姐的话，是比『哦』更好的话。因为父母而产生的对姐姐的感情，让我连这么理所当然的话都想不出来了。
但是，我与姐姐那冰冻三尺并非一日之寒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容易就能打破僵局，所以就算我意识到了，我也不会打算发一条新消息。
不过，就算今天做不到，我也希望有朝一日我能用更好的话回复她。
「宫城，谢谢你。」
我将手伸向宫城黑色的头发，轻轻抚摸着。
「谢我什么？」
「什么都可以。」
我微笑着补充了一句「我们去吃早饭吧」，接着宫城说了句「我去换衣服」，便离开了房间。
床上一下子腾出了一块空间，于是我翻身滚了过去，把脸深深埋在床上。
残留的体温让人感到舒适。
我的容身之处便是这里。
虽然我想一直这样下去，但还是坐了起来。
洗脸，换衣服，吃早饭。
虽然这个星期日迎来的是一个与平时略有不同的清早，但我们还是像往常一样度过着星期天。
我用黑猫马克杯和三花猫马克杯泡好红茶，然后在自己的房间里继续看昨天的电影。
经过一个晚上，宫城也并没有喜欢上恐怖电影，她只是在旁边缩成一团盯着平板电脑。
直到片尾字幕出现，宫城才抱怨了几句，然后我们又看了一部电影，再吃了一个有些晚的午饭。我们通过猜拳来决定谁负责收拾，结果就是由宫城来洗碗。
时光悠闲地流逝着，我们端着装有橙汁的杯子，再次来到了我的房间。
「接下来看什么？」
拿着平板电脑的宫城自然地问道，但她忘记了一件不能忘记的事情。
我喝了一口橙汁，然后看向宫城。
「有一个可以继续的，如何？」
「我们有什么电影看了一半吗？」
宫城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约定。继续这个暂且保留的话题吧。毕竟就是昨天的事，你还记得吧。」
我握住了坐在我身边的宫城的手，她颤抖了一下，然后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了。
她肯定记得。
宫城昨天说了「现在的话可以」，但是因为肚子饿了而被打断的约定，因为我说了一句「那就明天」而被暂且保留了。
「可是，外面还很亮。」
正如宫城所言，外面阳光明媚，但她并没有看向窗外，而是盯着地板。
「毕竟还没到天黑的时候。」
「你这个变态。」
宫城嘀咕着说道，然后松开了牵着的手，推开了我的肩膀。
「不做吗？」
决定权在宫城手中。
而不是在我手中。
「宫城。」
我不打算强迫她，所以如果她说不愿意，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已经保留的话题，等到宫城哪天想回应的时候，再由她自己说就好。
「要看电影吗？」
我向没有看我的宫城问道，她的视线依然盯着地板，而没有回复我。我伸手去拿桌上的平板，准备开始看电影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仙台同学来决定吧。」
我的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
我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诶」给咽了回去。
答案只有一个。
「那我拉上窗帘了。」
宫城什么也没说。
我站起身，拉上了窗帘，将这个房间与外界隔绝。我坐在床上，宫城关掉了灯后，来到了我身边，于是我摸了摸她的脸。
「……仙台同学来做吗？」
宫城小声地说道，于是我问了一句「讨厌？」
宫城的手抓住了我的衣服。
但是，她保持了沉默。
「今天，我想实现我们的约定，我会比过生日的时候，更加珍重宫城。不止是宫城的脸，我可以摸其他的地方吗？」
我将嘴唇凑了过去，亲吻了我的容身之处。
额头、鼻子、嘴唇。
我一边亲吻着宫城，一边推了她的肩膀。
宫城的身体缓缓倒下，躺在了床上。
「仙台同学，把衣服脱了。」
她用力地拉扯了一下我被抓住的衣服。
「宫城呢？」
「……仙台同学把衣服脱了。」
「可以。但是，宫城也脱掉吧。反正这么暗又看不见。」
我撩起宫城的上衣，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肚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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