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271 我想看着仙台同学
好慢。
仙台同学还没有从浴室回来。
我绕着公共空间的桌子转了一圈，然后叹了一口气。
难以面对她。
连说话都困难。
今天，是我对想仙台同学说「要做」的，我也做了我想做的事情，但是，刚才看到的仙台同学和迄今为止的仙台同学都不一样，我感觉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和以往都不同的自己。
可以的话，我真想逃离这个家，去别的地方。可是，如果我逃走的话，要是仙台同学去了别的地方我也就无从得知了。
我的所有物，要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变得不属于我了，可就麻烦了。
所以，就算感到羞耻，我也要待在这儿，而且还必须看着仙台同学。
然而，仙台同学却没有回来。
我问她晚饭怎么办时，她说了句吃方便面就好这样她平时不会说的话，然后就消失在浴室里了。
要是能像方便面那样定好时间，计时就好了。四十五分钟或者六十分钟，只要划分好时间，就只需要看着表度过了。也就不需要再在意，仙台同学什么时候才会从浴室回来这种无聊的事情了。
我将桌面上准备好的两桶方便面中，右边的那一桶推倒。长桶状的容器骨碌骨碌地向桌子边滚去。在它掉到地板上之前，我将它停了下来。
「……绝对很慢。」
我把刚刚滚动着的方便面放在了没有被推倒的方便面上。
感觉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
她可能在浴室里倒下了。
我觉得如果再这样在这儿等下去可能就晚了，所以我最好去看看情况。没发生什么那还好，要是有什么事，去浴室就有意义了。
我离开了公共空间。
穿过短短的走廊，我紧紧盯着洗面所的门。
我从来没有在仙台同学洗澡的时候打开过这扇门，也没想过要去打开它。
「我只是担心而已。」
我小声说道，然后呼出一口气。
这没有错，这是作为室友的正确行为。
要是仙台同学身体不舒服就不好了。
她比我还容易感冒，光我知道的她就卧病在床过两次了。虽然也没有到身体虚弱的地步，但我觉得她也并不强壮。我只是担心她这样的人没法从浴室里出来而已。
仅此而已，没有别的深意。
「我开门了。」
我走向洗面所，说了一句说了也没用的话，然后打开了门。当然，仙台同学并不在这儿，这只放了一个篮子，里面装着她的换洗衣物。
我看向分隔洗面所和浴室的浴室门。
一步、两步。
我迈开脚步，走近门口。
里面灯亮着，但看不见她的身影。
听不到水声。
也听不到歌声。
——虽然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在浴室里唱歌就是了。
我敲了一下看不清另一侧的门，叫了一声「仙台同学」。
门后传来哗啦的水声，紧接着又传来了仙台同学的声音。
「……怎么了？」
「还活着吗？」
「还活着，怎么了？」
仙台同学用着清楚的声音说道。
她的声音听上去只是有点大，音色和平时差不多。
「我只是来确认一下你还活着吗。」
「这算啥。」
「你一直没出来，我还以为你晕倒了。」
「我很好，没事。待会儿就出来。」
「那就好。」
并不好。
虽然我知道了她没有晕倒，也很健康，但我的脚就像是长了根一样挪动不得。我已经没什么事可以做了，我应该离开了，但我还是一直盯着门。
「……宫城，你还在那儿吗？」
一个不大也不小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我又听到了哗啦啦的水声。
「嗯。」
我就像是锤门一样，咚地敲了上去。
「你不用守着我，我不会泡晕头的。」
刚才她还被我抚摸身体，发出了平时不会发出的声音，但她现在的声音却好像忘了这回事一样。我应该已经知晓了仙台同学的全部，可她只要在门后，我就感觉她好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我再次咚咚咚地敲着门，将手心贴在门上。
「仙台同学。」
我就在这里，却看不见仙台同学。
她不在我的视野之中。
「怎么了？」
「我可以开门吗？」
我觉得这扇挡住了属于我的东西的门很碍事。
我现在就想打开门，好好确认属于我的仙台同学。
但是，她不是我的毛绒玩偶。
不像睡在我房间里的企鹅那样，我可以让它向右转、向左转、打滚、什么都可以。如果我擅自打开门，她可能会不想和我说话，也可能会讨厌我。
所以，我等待着回复。
「……不行。」
隐约传来了一个轻微的声音。
「为什么？」
「还为什么，这是我的台词吧？为什么要开门？没有必要打开吧。」
「……因为我想看。」
我用着仙台同学刚好能够听到的声音对她说道，但没有了回应。我只能听见哗啦哗啦的热水拍打浴缸的声音。
仙台同学没有说话。
明明她平时都没有羞耻心。
明明她平时都不会害羞。
今天却不肯回应我的话。
我催促地叫了她一声，结果又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接着我便听到了她的声音。
「要是和我一起洗澡的话，就可以打开。」
一句无聊的话语传入我的耳中，我轻轻踢了一下门。
「……我回房间了，在泡晕之前出来。」
「宫城小气鬼。」
一个巨大的水声传来，然后浴室里便安静了下来。我把粘在门上的手扯了下来，把在地板上生根的脚拔了出来，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打开灯，从书架上拿起黑猫玩偶，放在枕边。我把已经睡好的企鹅赶到床边，然后躺了下来。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无法还回去的玩偶贴在了墙上。
「你要回仙台同学那儿去吗？」
从隔壁房间来到我的房间的企鹅，待在我身边变得越来越理所当然了，总感觉没法还给她了。仙台同学也没有催我还给她。
所以，放在我这儿或许没问题，可是，说不定玩偶自己想回去。
「说话啊。」
企鹅不会说话。
这是当然的。
但是，我很不爽。
「你不要和仙台同学一样都不说话啊。」
我把企鹅放在胸前，拍打她的头。
明天是白色情人节，但今天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算不上很容易想起来，很容易记住的日子，也无法成为什么纪念日，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天，所以没关系。
只是春假的一天而已。
三百六十五天中有个一天“想做”也没关系，仙台同学也接受了。就算我觉得自己变成了和以往都不同的自己，那也只是今天一天而已。
所以，只要下定决心就好。
把想看她，想触碰她，想被她触碰，这些朦胧的情感，和仙台同学交给我的企鹅一起还给她，我就再也不会想做那些事了。
吸气，呼气。
我捏了捏企鹅的喙。
如果反复做这样的事情，我会变得不正常。
虽然没有必要把时间倒回到我一个人吃方便面的时候，但我觉得，要是能回到还不知道在这个家的床上看到的仙台同学的样子的我就好了。
我把手从企鹅的喙上拿开。
我看着它那副脑袋空空的表情。
我又摸了一下它的喙，犹豫着要不要亲一下，然后把这个圆滚滚的家伙向天花板扔了出去。
episode 272
「宫城，开门。」
门的另一边传来了与往常无异的仙台同学的声音。
敲门的次数是不固定的，有时候一次，有时候两次，但一定会先敲门。现在仙台同学就正在敲着门，在门外叫我。但是，不知为何我不是很想开。
离我去浴室确认她的生存状况，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
由于仙台同学迟迟没有回来，本就模糊不清的心情不仅没有变得舒畅，反而变本加厉，我既想看到她的脸，又不想看到。
「宫城，你在里面吧？我开门了哦。」
咚的一声，门又被敲响了。
然而，我并没有听见开门的声音。
我想她只是嘴上这么说，但我也不想被她擅自打开门，所以我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来开门，你等一下。」
我给企鹅盖上被子，让它睡好，然后把黑猫放在书架上，再打开了门。
「洗澡洗太久了。平时你都没这么久的。」
我简短地总结了这三十分钟我一直想说的话，然后踢了一下穿着居家服的仙台同学的脚。
「我只是想慢点洗。」
「想慢点洗的理由呢？」
「明明一起洗澡就好了嘛，反正现在你也要去洗澡。」
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笑了笑。
「我现在还不去。」
「这样啊。」
说完，仙台同学沉默了。
但是，她又没有回自己的房间。
我也不知道她到底还有没有事情。
——平时也都是这个样子。
仙台同学不管有没有事都会来我房间，这和平时的她一样。然而，我又不觉得，她已经变回她平时的样子。我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一样的仙台同学站在我面前。
「……进来吧。」
她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和我相同又不同的香味。
虽然我并不想开门，但也没有理由把仙台同学赶回去。相反，我希望她能留在我身边。仙台同学是属于我的，所以无论何时都应该在我身边，所以她才能进房间。
「洛洛不睡在床上吗？」
平时总是坐在地板上的仙台同学，今天坐在床上看着我。
「书架才是它的固定位置。」
「和小企放在一起睡觉多可爱啊。」
「不可爱也行。」
「可爱一些不是更好吗？」
仙台同学喜欢“可爱”这个词。
她总是想把任何东西都变得可爱。
这样的她有些麻烦，所以我改变了话题。
「仙台同学，你喜欢奶油培根面吗？」
我靠在床在地板上坐下，向她问道。
「宫城，中午都吃了意面了，你晚上也打算吃意面吗？」
「不是。我只是问你喜不喜欢。」
中午的意面用的是买回来的速食肉酱，本来是打算做奶油培根面的。但是，我不知道仙台同学喜不喜欢，我也查了食谱，可我觉得我也做不来。
「宫城呢？」
「一般。」
「想吃的话，下次再做吧？」
「你会做吗？」
「虽然没有做过，但看了食谱应该能做吧。」
说完，仙台同学扯了一下我的头发。
「我想吃汉堡肉。」
奶油培根面什么的不重要。
让仙台同学来做饭的话，就算不是汉堡肉，也有其它比奶油培根面要好吃的东西。
「你是说汉堡肉意面？」
「不是，我是说今天的晚饭。」
「晚饭啊。虽然我也想满足你的要求，可是没有材料。可以下次再做汉堡肉吗？」
「什么时候都可以，但今天我不想吃泡面。」
「那就做点泡面以外的什么吧。话说回来，宫城你还真是喜欢汉堡肉。」
「也不是特别喜欢。」
「宫城总是不承认。」
仙台同学说话的声音不像是责备，而是十分轻飘飘的，然后她又拉了拉我的头发。我不知道她为何断断续续地拉着我的头发。
「你在干嘛？」
我向她问道，她便回答了我一句「扎辫子」，然后又马上解开了。紧接着，声音再次从我头顶传来。
「对了，小企差不多该还给我了。」
「为什么？」
「因为是我的东西啊。」
仙台同学是对的。
睡在我被窝里的毛绒玩偶是她的东西。
我只是用鳄鱼纸巾盒外套和她交换，总有一天我得还给她。问出「为什么」的我才奇怪。所以，我站起身，将在被窝里睡觉的企鹅拿了出来，交给了仙台同学。
「回头我把鳄鱼还给你。」
企鹅玩偶会带着我心中想要看着仙台同学，想要触碰仙台同学，想要被仙台同学触碰的这些朦胧的感情，一并还给仙台同学，所以我毫不犹豫地还给了她。
然而，仙台同学却很认真地问了我一句「要不要再交换一段时间？」，所以我坚决地说：「你拿回去。」
「还是再放在宫城这儿一段时间吧。我看宫城还挺喜欢小企的。」
本应该接过企鹅的仙台同学的手抚摸着我的手腕，然后就这样继续摸了摸我的手背。这样的触感，让我意识到自己的手抓住了本应该交给仙台同学的企鹅的翅膀。
「我不喜欢。」
我紧紧握着企鹅的翅膀，我想要松开，却做不到。
「不喜欢也行吧，这只企鹅，就当成我们两个人的东西吧。」
仙台同学温柔地微笑着，把企鹅塞到了我怀里。
「两个人的东西？」
「不管放在哪个房间，它都是我和宫城的东西。本来它就是宫城在抓娃娃机里夹到的，这样就好了吧。」
「不好。」
那些在我内心中不好的东西，要连同企鹅一起还回去的。
我刚刚就是这么决定的。
「再放在你这儿一段时间吧。」
仙台同学拍了拍企鹅的头。
被她擅自定为两个人的东西的企鹅，被她擅自决定再放在我这儿一段时间。可是，我的手却没有把它推回去，而是紧紧抱住了企鹅。
这样一来，那些朦胧的情感就更加深刻留在了我的心中，模糊了我心中不再做那些事的决定。
我把视线移向企鹅。
映入眼中的是一张不知道想什么的傻乎乎的脸。哈，我小声叹了口气，正准备把企鹅放回床上时，一股好闻的气息凑了过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仙台同学不由分说地将我和企鹅一起抱住了，于是我向她问道。
「这样做是指？」
「我是问，你为什么抱上来。」
「防止洗完澡后着凉。」
「我很热。」
本应该很怕热的仙台同学依旧抱着我，然后简短地说了句「是吗」，接着又说了句「要好好疼爱小企哦」。
「……我的鳄鱼呢？」
「待会儿还给你。」
「什么时候还都可以。比起这个，我肚子饿了。」
由于我做了超过吃饱份量的意面，所以我并不是很饿。但是，我感觉仙台同学的体温有些过于舒适，会让我心中模糊不清的心情变得更大，所以我推了推她的身体。然而，仙台同学却不肯离开我我。
她的嘴唇触碰着我的脸颊，我的耳朵。
然后，她吻了一下耳环，再轻轻咬住了我的耳朵。
「不要做奇怪的事。」
我抱怨着踢了仙台同学的脚一下。
「只是亲一下嘛。」
「你咬了。」
「我想做的可不止在这些。」
仙台同学在我耳边低语，然后又咬住了我的耳朵。
「你是傻瓜吗？我要吃饭了，放开我。」
我用全力推着她的身体。
这次仙台同学没有反抗，放开了我，然后我把企鹅的喙按在了她的嘴唇上。
「想做这种事的话，就对着玩偶做去吧。」
「接吻？」
仙台同学从我手中抢过企鹅，丝毫不掩饰不满地说道。
「在这之上的事也是。」
「对玩偶做，是不是太变态了？」
「对就是变态的仙台同学来说正合适吧。别说这些了，好好给我做饭去。」
「好，好。」
说完，仙台同学把企鹅放在了床上。
episode 273 我想等待宫城
怎么看我的指甲都很短。
但白色的部分被剪得一点不剩的指甲，即使只是今天这短短的一天，也会长起来。
所以，我希望我的指甲一直这么短下去。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又盖上了刚刚打开的指甲油盖子。我把它放在桌上，然后把躺在地上的鳄鱼拿了过来，背靠在床上。
宫城不在的房间感觉很宽敞。
她今天恐怕不会再来这个房间了。
宫城主动邀请我做了那样的事情，还在相当尴尬的气氛中一起吃了晚饭，我想她应该很努力了。
我最好不要再有更多期望。
想多在一起待一会儿什么的，想一起睡觉什么的。
我把这些话咽了回去，只对她说了声晚安。
我呼出一口气。
然后看着桌上的指甲油。
宇都宫送给我的指甲油，能够引发出宫城只能认为是嫉妒的感情，所以我很喜欢。
但是，今天我并不打算这么用它，但感觉正常使用也好像不对。就算是我自己买的指甲油，我也不想用。用别的东西将今天的宫城覆盖掉实在是太可惜了。
我拍了拍鳄鱼的头，又看向手指。
我亲了一下被宫城剪掉指甲的指尖。
我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度，调到了宫城喜欢的温度。
三月中旬，外面开始暖和了起来，今后使用空调的日子应该会逐渐变少。但也许，即便这样宫城也还是想让房间更暖和一些，而我则会抱怨太热。我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持续下去。
如果变短的指甲重新长回原来的长度，回到仿佛今天的事不存在一样的日常，继续过着普通的每一天的话，像今天的这样的日子说不定还会再来。
我希望下次是我能够更加深入了解宫城的日子，不过像今天这样由宫城来做也没关系。只要有一天，她能再次觉得“想做”，而且说出来就行。
「……还挺难的吧。」
即使有想法，感觉宫城也不会说出来。比起让宫城说出「想做」，恐怕让猫说出同样的话要来得更加容易。
我一下子躺在了地板上。
我把鳄鱼放在我的肚子上，然后慢慢地呼出一口气。
替换被汽水弄湿的衬衫的针织衫。
文化祭上交换的衬衫。
代表了所有权的吊坠。
以及大学后得到的耳环。
我从宫城那儿得到的东西不仅仅只是一个“东西”，而是“特别的东西”。企鹅玩偶也是，它是宫城从夹娃娃机抓到送给我的“特别的东西”。
我用它和鳄鱼做了交换。
尽管我说了「还给我」，但并没有拿回来。因为宫城的手紧紧抓着企鹅不放。
那样做太狡猾了。
不愿离开我的“特别的东西”的宫城，是把我当作“特别”来对待的。
我的大脑会这样试图理解宫城的行为。
「虽然也没什么错。」
我现在处于宫城的室友这样一个特别的位置上。
这是准确无误的。
而且，我们的关系正在变得比室友关系更加特别。
虽然宫城绝对不会承认，但我们所做的事情就是这样。只是，为了宫城，为了我自己，我们一直在掩盖这些事。
有时候，室友这个词会濒临崩溃，或者将要变成别的词，但我们总是修好室友这个快要崩塌的围栏，好让我们能够安稳生活在其中。
只要待在围栏里，我们就能够用室友这个词来替代我们之间时不时变化形状的“特别”。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把鳄鱼放回了地面上。
——要是能把特别数值化就好了。
超过一定值就不再是室友。
如果有这样的系统，世界就清爽多了。也就不需要鼓起勇气去改变关系了。
「……还是教猫咪说话比较轻松吧。」
一个头上有着可以量化特殊程度的仪表的世界，不管等多久都不会到来。大学还有三年，我没有必要急着改变我们的关系。即使我对室友的身份有所不满，也不会有什么不妥，所以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并没有用。
说到底，过高的期望会催生不幸。
这一点我已经体会过了。
对家人有着过高期望的我被家人所辜负，对我有着过高期待的家人也被我所辜负。所以最好不要期望太高。
我站起身，将头发揉成一团乱麻。
我应该稍微冷静一下。
我并不是泡澡泡晕了头，但今天我的内心中留下了太多的宫城。
我关掉空调，将鳄鱼放回床上后，打开了房门，结果看见了宫城站在那儿。
「欸？」
公共区域没有开灯。
漆黑之中，幽灵一样的宫城似乎想逃走，于是我抓住了她的手臂，向她搭话道。
「怎么了？你不是说要睡觉吗？」
「……我口渴了。」
宫城嘀咕着像是在找借口，同时试图甩开我的手。
很奇怪。
她的言行不一致。
如果她口渴了，她应该站在装着饮料的冰箱前。我用力拉着怎么想都是来见我的宫城的手臂，一个不愉快的声音传了过来。
「仙台同学才是，突然出来干什么？」
「我想喝点麦茶。」
我并不口渴，但我想喝点冷饮调节一下情绪。但是，现在我更想知道她为什么会站在我的房间前了，于是我向她问道：「你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明天，取消了。」
宫城的手臂从我手里溜走了。
「取消？」
「白色情人节，取消。」
「你的意思是，什么都不做了？」
「对。」
煮意面之前，宫城特意问了我白色情人节的安排，我本以为她是打算和我一起享受白色情人节之类的，但现在看来她的心境发生了变化。
「取消了干嘛？」
什么都不做。
宫城应该会这么说，但她却什么也没说。
相反，如同要填补上沉默一样，她抓住了我的运动衫。
「明天睡一整天。」
说完，她把我拉入黑暗之中。
「是不是太不健康了？」
「……因为我现在睡不着。」
随着这个小小的声音，一个温暖的东西贴在了我的脖子上，慢慢咬住了我。宫城轻轻咬着我的皮肤，然后又松开。接着又将嘴唇贴了过来，用力吮吸着。
在吃意面之前和吃完意面之后她给我留下了很多印记。现在，又在此之上留下了更多的印记。
「这样就睡得着了吗？」
我房间的灯光照亮了黑暗中的宫城。
「不知道。」
宫城的确变了。
但是，她却装作不知道，试图让今天就这么过去。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但我想得到取消白色情人节活动的补偿。
「明天睡觉也行，那现在，让我做我想做的事吧。」
我知道，宫城不会说可以，所以没等宫城回答，我就把脸凑向她。我亲吻了试图将自己困在室友的围栏中的宫城，咬住了她的嘴唇。
宫城用手推着我。
我抓住了她的手，用力吮吸她的脖子。
一个，两个。
我如她所为一样在她身上留下印记，然后咬住了她。
「痛。」
宫城发出了低沉的声音，用力推着我，我又留了一个印记，才放开了她。
等到宫城再次“想做”，并说出来的那一天的心情并不是谎言。我也并不是不想被宫城做那些事。
但是，我也无法忽视我想对宫城做那些事的心情。
这样做就像预约一样。
我会对宫城做今天她对我做过的同样的事。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我会把那一天铭刻在宫城心中。
「下次再让我帮宫城剪指甲吧。」
我并不着急。
等到宫城想做这种事的日子就好。
或许我会更加努力来让她的理智松懈，我也想让宫城变得和我一样。
episode 274
「所以，仙台酱。春假去哪儿玩了？」
手机里传来了能登前辈愉悦的声音。
真稀奇。
前辈是因为家教打工的事情给我打的电话，虽然已经达到了目的，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平时总是说完事儿就挂电话的，今天却夹带了闲聊。
虽然和前辈见面聊天的话，有时会聊很久，但通过手机这样的媒介时，前辈基本上不会说非必要的话就会挂掉电话，所以现在这种情况很少见。
「就去买了个衣服吧。」
我从代替椅子的床上站了起来，然后坐在了地板上。
春假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包括一些不能对前辈说的事情。但是，制定了计划去了什么什么地方的，也就只有和宇都宫一起去购物而已。
「你没用打工的钱去旅游一下子吗？」
晚饭还不着急，还有时间。宫城也在自己的房间里，多聊一会儿也没关系，但话题的走势并不好。
「那倒是没有。」
「接下来有旅游的计划吗？」
三月就要结束了。
同时，春假也快要结束了。
所以，前辈也应该明白没有那样的计划，但我还是对她说了一句「没有」。
「你不打算和宫城酱出去旅游吗？」
我就知道她会问。
根据话题的走势，我能预料到前辈会提起宫城。
和宫城去旅游。
有时候我也会想，要是有这种事就好了。但是，近也好远也好，会想什么时候能两个人去旅游的，也只有我了。我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我尽量不去想这件事，可由于前辈说了些奇怪的话，我的思考又要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
我把没有填充物的鳄鱼纸巾盒外套拉了过来，拍了拍它的后背。
「没有。话说回来，为什么要限定是和宫城呢？」
「既然你们是同居，旅游什么的至少也会去吧。」
前辈理所当然地说着同居。
虽然我过去已经告诉过她好几次，我们是室友，但她还是坚持说是同居，所以我也不再否认了。
「我要是和宫城去旅游了，前辈还想听我和宫城的旅游故事吗？」
虽然我们一起去过水族馆和动物园，但宫城并不是我一邀请她，她就会随时和我一起出门的，但她也不是哪里都不去。我不知道她的心中是划定了怎样的界限，但我明白，她心里也有一个“时间”和“地点”，我们可以一起出门。
尽管如此，和前辈说话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会去想，要是和宫城去旅游能像前辈说出同居这个词一样轻松就好了。
「感觉很有趣，还是想听的。我听澪说了去仙台酱家玩的事情，感觉宫城酱很有趣呢。所以，你们旅行的故事也应该会很有趣，去了的话，可一定要和我说说。」
「那只是澪在夸大其辞，澪不是一直都很爱夸张吗。」
「确实。好吧，不过，既然关系好到可以住在一起，你们俩一起出出远门也不错哦。」
「我会考虑的。」
「那，要是你们去旅行了，要给我报告哦。」
「我觉得我做不到前辈期待的那样的有趣的报告。」
「绝对很有趣的。那，澪在叫我，差不多该挂了。」
虽然不知道前辈在哪儿，但如她所说，澪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她还是那么吵吵闹闹的，说着什么你在和谁聊天，我也想聊聊之类的，前辈连忙对我说了声「家教的事，你考虑一下」，然后就挂掉了电话。
我看着已经听不见任何人声音的手机，叹了一口气。我把不能去旅游的心情放到心底，开始考虑必须要做的事情。
从四月开始，还要继续给小桔梗当家教老师。
正当我想着该把这件很久以前就决定了的事情告诉宫城蒙混过关的时候，前辈却问我要不要增加一份家教的打工，而我则是想接受她的提案。
这不能不说。
我一直这么想着的家教的事情又加上新的家教的事，我的头开始痛了。我知道一提到打工的话题，宫城就会不高兴，但如果不说的话，要解释的东西就会成倍增加。
或许我也被宫城传染了把不喜欢的事情往后拖延的坏习惯。
「一个两个都一样，都一样。反正都是打工的事。」
我鼓励着自己，站了起来。
虽然她说过我打工不需要征求她的同意，但吃饭的时间会对不上，所以不能不说。
心情好沉重。
说出来，会影响她的心情。我也想过，既然这样，宫城也去打工就好了，可她要是和我不认识的人相遇，交流越来越多，我也不喜欢。我的内心也无法遵循自己的想法。
我呼出一口气。
「你也差不多该回家了吧。」
我抱着没有内容物的鳄鱼，走出了房间。我站在宫城房间门口，做了两次深呼吸。我轻轻敲了三下门，里面便传来一声「进来吧」。
「我是来把这个还给你的。没有外套感冒了就太可怜了。」
我走进房间，把鳄鱼放在躺在床上看漫画的宫城旁边。
「感冒？你是说纸巾盒吗？」
宫城合上漫画，露出诧异的表情看着我。
「对。」
「……仙台同学虽然是色情魔神，却也有着少女的一面啊。还会给布偶起名字。」
「我觉得色情魔神是多余的。」
「在少女和色情魔神之间选的话，你绝对是色情魔神。」
「宫城也好色吧，不能说别人吧。」
「我才不想被仙台同学说好色。还有这个。」
放在宫城旁边的鳄鱼又回到了我旁边。
「我是来把鳄鱼还给你的欸。」
「给纸巾盒套上。」
「宫城还真会使唤人。」
我一边发牢骚，一边把递过来的鳄鱼套在了纸巾盒上，然后把床当作椅子坐了下来，宫城却慌忙坐了起来。
「企鹅还给你。」
随着这个冷淡的声音，睡在床上的布偶被放在了我的大腿上。
「你可以继续拿着。」
我正准备把小企还给宫城，结果却听到一个不高兴的声音飞了过来。
「不用了。还你。」
「那，就暂时由我来保管小企吧。」
企鹅玩偶是属于我和宫城两个人的。放在谁的房间都无所谓，所以我也老老实实收下了。这样一来，鳄鱼回到了宫城身边，企鹅回到了我身边，但是我非说不可的话并不是玩偶的事情。
玩偶只是顺便。
「宫城。那个……」
必须继续说下去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我摸了摸小企的头，叹了口气，宫城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仙台同学？」
宫城就想要把断掉的话连起来一样，叫了我一声。
想着，她的心情并不是很差。
但一想到接下来她的心情就要变差了，我的太阳穴附近就痛了起来。
「啊，嗯。是关于家教的事情。」
我垂下视线，盯着企鹅的头。
宫城什么也没说。
所以，我要说出接下来的话。
「小桔梗那边，四月份开始又要去做家教了。」
「……仙台同学，你不是说那孩子已经考上高中了吗？」
宫城嘟囔道。
「是考上了，可她说希望我以后也能来。另外，我想可能会再增加一个学生。」
「……哦。」
一个单调的声音传来，不光是太阳穴，连我的胃都疼了起来。我呼出一口气，感觉企鹅周围都染成了灰色，我慢慢抬起头。
「可以吗？」
我看向宫城问道，她却移开了视线。
「没必要问我吧。之前也说过了，你不想一个一个问我就不用问。」
就算宫城不愿意，我也会去打工，这一点已经决定了，所以她说不用得到她的同意算是帮了大忙。但是，这并不有趣。
我会继续打工，不打算辞职，但我希望宫城说不要我去打工，希望我待在她身边。
虽然这很矛盾，但我还是希望宫城能够对我产生更加强烈的情感。
「我可以去打工吗？」
我小声问道。
「……可以，但我很生气。」
宫城低声说道，踢了一下我的脚。
「生气？」
「打工的事情，我明明说过了你随便打，你却还要专门来问我可不可以，说早就决定了要去给那个已经考上高中的孩子继续做家教的事，也是马后炮，真恼火。——反正我的意见又不重要。」
她的声音丝毫不掩饰她的不悦，同时还狠狠踩了一下我的脚。
「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不是都不重要，你想打工你就去打工。舞香也四月份开始去打工了。」
「宇都宫也要打工吗。」
「说是去卖汉堡。」
听起来像是宇都宫亲手做汉堡，然后在大学或者什么其它地方卖一样，但我想应该是在快餐店打工的意思。
「宇都宫的话，感觉挺适合做接待的，或许还不错。」
「毕竟舞香既开朗又精神。」
宫城看都不看我一眼地说道。
她的声音依旧很低沉，心情应该没有好转。
我觉得她可能是不高兴和她关系很好的宇都宫去打工。打工减少了她和好朋友在一起的时间，所以心情不好也在所难免，但看着这样的宫城，我也高兴不起来。
「宇都宫，说不定会被客人告白。」
我把企鹅玩偶紧紧按在腹部，想把从内心爬出来的黑暗给挤回去。
「真的会有这种事吗？」
「有啊，澪她们就被告白过。」
我尽可能用着明快的声音回答，宫城自言自语般地说了句「真有啊」，然后咚地一声踢了一下地板。接着，她的视线对准了企鹅，而不是我，然后开口说道。
「……仙台同学呢？」
「没有。」
虽然前面要加上一句，基本上。
虽然我在咖啡厅打工的时间很短，客人也并不怎么和店员说话。但这种事并不是完全没有。只是，这些都不是真心实意的告白，更像是搭讪一样的轻描淡写，所以我觉得没有必要特地说出来。
「澪小姐，会和这些人交往吗？」
宫城从企鹅身上抬起视线，看向我。
「迄今为止，没见她答应过。」
「为什么？她都会邀请别人去联谊会了，不是很想要男朋友吗？」
「虽然说她想要男朋友，但也不是谁都可以吧。而且，澪去联谊会，感觉也不像是去找男朋友的。」
「什么意思？」
「可能她就是喜欢联谊会的氛围？大家聚在一起热闹一下，可能喜欢这个吧。要是能找到不错的对象算是运气好，大概是这样。」
「哦。」
宫城兴趣索然地说道，接着又喃喃自语说了句意料之外的「……我也去打工吧」。
「欸？打工？在哪儿？真的吗？」
她应该不是认真的。
只是随口说说的。
我虽然这么认为，但脑海中浮现出的话语却散落在喉咙中，零碎地蹦了出来。
「舞香也要打工，闲着也是闲着。」
宫城小声说道。
「你真的要打工吗？」
「仙台同学，来猜拳。」
「这不是回答吧。怎么突然要决一胜负？」
「如果仙台同学赢了，我就去打工。」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认真的。
但是，我不觉得宫城想去打工。
所以，我会提出一个自己绝对会输的办法。
「……宫城，你出石头。我会出剪刀。」
「这根本就不是决胜负了吧。」
说完，宫城用拳头敲了一下小企的头。
episode 275 仙台同学不在的时候
我咀嚼着第二块炸鸡，然后一口吞下。
由于假期时间太长了，我的身体还没有重新适应大学这个场所。但是，舞香和朝仓同学却和我不同，她俩看上去都很开心地在吃着午饭。
春假结束后，大学开学，我们成为了二年级学生。
回过神来时，发现大家都好像假期不存在一样，带着普通的表情听着课。一直对春假念念不忘的只有我而已。吵闹的大学食堂也和放假前一模一样。
「春假结束的是不是太快了？」
我将叹息憋了回去，向大口大口吃着饭的舞香和朝仓同学问道。
「与其说太快了，不如说太长了吧？再说了，再长的话，人就要变成废人了。」
舞香轻快地说道，然后用叉子流畅地卷起意面，大口吃掉。
「虽然可以多打点工也不错，但太长了还是有点。」
吃着蛋包饭的朝仓同学也赞同舞香的想法，但我无法赞同她们俩。
「假期长一点不是更好吗？我想一直待在家里摸鱼。」
向围坐在方形桌子边我们仨周围望去，在敞亮的食堂中能看到不少散发着现充光芒的人聚集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在聊一些什么有趣的东西。仙台同学要是在这儿的话，感觉就应该在其中笑着。
我并不讨厌上大学，和舞香她们在一起很开心，但无法做到像仙台同学那样的我，还是呆在家里会更安心一些。
「志绪理，这样，成为大学生不也没意义了吗？」
舞香无语的声音传来，紧接着的是朝仓同学的声音。
「宫城同学还真是室内派。合租的话，在家摸鱼不会不方便吗？啊，难道仙台同学也——。她应该不会这样吧。」
「会摸鱼的只有志绪理，仙台同学很正经的。」
舞香一边咯咯笑着，一边用叉子卷着意面。
虽然说得很过分，但这是事实。
仙台同学就算是在假期里，也过着比我要更加规律的生活。不管是暑假寒假，或者平时的假期。早上中午，还有晚上，她都会好好吃饭。她还会打扫卫生，洗衣服，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
无论何时，她总是那么得体、漂亮。
脸也好，身体也好，全部都。
和大家所知晓的仙台同学没有太多出入。
但是，关于她还有一些任何人都不知道的部分，只有我知道。
只有我知道在床上的仙台同学。
而且，我还会和那样的她做那样——
「志绪理，又在发呆了。你就算再怎么想放假，也走神得太厉害了吧？」
我被舞香叫道，才让意识被仙台同学牵扯住的的我回过神来。
不行。
不能在这种地方想这种东西。
「朝着黄金周努力吧。」
我说出一个小小的目标，然后咬了一口炸鸡。
我喝了口味增汤，再将米饭送入嘴中，这时已经把蛋包饭吃了一半的朝仓同学开口说道。
「宫城同学黄金周也不打工吗？」
刚上大学时，舞香和朝仓同学聊打工的话题时，我也被问过「宫城同学呢？」，于是我把那时说过一次的回答又说了一遍。
「我不适合打工。」
虽然春假的时候我对仙台同学说过「我也去打工吧」，但那不是真心的。大概她也不觉得我是真心那么说，但那只是我在发脾气而已。
我不想听仙台同学说打工的事情。
但是，我也无法容忍仙台同学不说打工的事情。
矛盾的心情让我说出了不用说的话。
我没想过用那样的话让仙台同学放弃打工，也知道不可能能让她放弃，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多余的话。
「一直呆在家不闲吗？」
「志绪理那儿，还有仙台同学在。」
舞香比我还抢先回答道，又补充了一句「再怎么说也可以打发一下时间」。但是，朝仓同学却一边说着「欸——」，一边看着我，然后向我问道。
「要说合租，也不会一整天和对方待在一起吧？」
「房间不一样，不可能一整天待在一起，但还是经常一起做些什么。」
「这样子啊。但是，宫城同学和仙台同学合租什么的，我还是感觉难以置信。我实在没法想象二位聊天的样子。」
朝仓同学说出了我已经听过无数次的台词，然后吃了一大口蛋包饭。
「说起来，仙台同学想增加打工对吧？志绪理一个人的时间也会变多，要不你也去打个工？」
「要去打工的话，去哪儿打工呢？」
我讨厌打工。
一点也不想去。
但是，此时此刻不能说什么绝对不要这样像小孩撒娇一样的话。
「和我在同一个地方？去卖汉堡吧，还在招人哦。」
「接待客人我做不到。」
「那就，仙台同学打工的咖啡店。」
「那不也是接待客人吗？」
「被发现了。那要不，做家教。」
舞香开玩笑似地说道，我回答了一句「更做不到了」。
没错，绝对做不到。
家教是我非常讨厌的打工，就算我的头脑比以前聪明也绝对不会做。然而，仙台同学却要增加家教的打工。
我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明明我应该是比任何人都了解仙台同学，但我却无法满足。
我越是深入了解仙台同学，她也就越是深入我心。只是像这样在对话之中不经意地提起她的名字，就让我的思绪全部与她联系在一起。
「大家都去打工了，好无聊。」
我大大地叹了口气。
我不喜欢没有任何人的家，但高中生时的我觉得没有任何人也就那么回事。然而，能够习惯一个人待着的我，如今已经消失了，我希望仙台同学一直在我身边。所以，一些理所应当的事情都变得无法容忍。
在她要打工的日子里，仅仅只是她要晚点回来而已。
在她开始打工之前我就无法忍受的这一点，如今变得更加无法容忍了。
这种时候，要是那条蓝色的围巾在就好了。
只要紧紧握着它，我就能稍微安心一些。
「那么无聊的话，志绪理还是也去打工吧。在同一个地方工作不是很有趣吗？」
「和舞香一起是很好，但打工我做不到。」
「不打工倒是无所谓，可宫城同学以后找工作准备怎么办？」
朝仓同学看着我，认真地说道。
「那只能去找了。」
「啊，一万个不情愿的表情。」
朝仓同学边笑边说道，然后狼吞虎咽地吃着蛋包饭，她一大口下去，盘子也变得干干净净了。
「干脆让仙台同学养你怎么样？」
舞香说了句不着调的话。
「合租仅限于大学期间。」
「上班了也一起住不就好了。租金变成一半的话，生活也更轻松吧。」
舞香口中的未来动摇了我的内心。
永远。
从今往后。
即使大学毕业后。
只要和仙台同学在一起，我回到的家就会变成“有人在的家”。大学毕业后的未来还很模糊，未来的形状和颜色都还是未知数，我无法想象自己上班的样子，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工作。但是，我却能够想象“有人在的家”。
「……话是这么说，但我们约好的不是这样。」
我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将午餐的炸鸡全部收入腹中。
episode 276
我习惯一个人待着。
但是，一个人很无聊。
饭也不好吃，所以也不会认真做饭。
在公共空间，我一个人轻轻叹了口气。
袋装咖喱和杯面。
虽然也煮了饭，但吃咖喱的话，洗碗会很麻烦
「就杯面吧。」
我拿了一桶买回来屯着的杯面放在桌上。再用和仙台同学一起买的电热水壶烧开水。
大学一放学，舞香和朝仓同学就消失在了打工的地方。就算回到家，仙台同学也不在，她也不会马上回来。我拥有的是和高中时一样的独自一人的时间，我很熟悉消磨这种时间的方法。
看看书，玩玩游戏。
愿意的话，还可以学习。
一个人能做的事也还凑合。
实际上，到刚刚为止我也在干这些打发时间。
我从冰箱里拿出大麦茶，倒入玻璃杯中。我喝了一口，把杯子放在桌上，然后准备好筷子和黑猫筷架。
要是肚子不会饿就好了。
我并不想吃杯面。
这种想法让我更加强烈地意识到我心中的仙台同学，让我更加强烈地认为，她对我来说是不可或缺的。
不行。
我紧紧握起拳头，然后又松开。
我又喝了大半杯麦茶。
在这样没有任何人在的家里想着她的事情，让我的脑袋深处隐隐作痛。吃饭这样原本无所谓的事也开始变得有所谓起来，我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我看着电热水壶把水烧开，然后撕开杯面的热缩膜，将盖子也揭开一半。把开水倒入杯面桶中，设定好厨房计时器，然后坐在椅子上。
本应该坐在对面的仙台同学因为家教的打工要晚点回来，所以那些平时看不到的东西也进入了视野。我并不是想和她说话，但一个人的话，三分钟的等待太长了。
我抚摸着逐渐变长的指甲。
然后拉了拉食指。
又拉了拉中指。
我紧紧按住手指，呼出一口气。
我将视线投向黑猫筷架。
正当我想着它可能会因为平时总在的三花猫不在而感到寂寞时，厨房计时器响了，于是我开始吃起了杯面。
我觉得一点也不好吃。
只能填饱肚子的吃饭果然很无聊。
一眨眼的功夫，杯面桶中就只剩下汤了，洗完餐具我便回到了房间。
一个人的时候真的无事可做。
我打开灯，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背靠着床坐在地板上。因为实在是太闲了，于是我涂上了仙台同学选的唇膏。我摸了摸嘴唇，黏糊糊的东西粘在了手上。我舔了一下指尖，味道和仙台同学并不同。
我从鳄鱼背后抽出一张纸巾。
本准备擦一擦嘴唇，但又作罢。
我把手中薄薄的纸揉成一团扔向垃圾桶，结果掉在了前面，我叹了口气。我捡起没用的废纸，扔进垃圾桶，然后从书架上拿出三本漫画。接着，我抓起之前一直待在仙台同学房间的鳄鱼，扑倒在床上。
我无法好好的一个人度过时间。
无法消费时间。
曾经放在冰箱中的麦茶很容易就消失在了胃里，而一个人的时间却怎么也消失不了。在任何时候，一小时都应该是六十分钟，但它有时候会变成三十分钟，有时会变成九十分钟。今天就是一个小时变成九十分钟的日子，仙台同学又迟迟没有回来。
我明白。
只是她不在，并不会让一个小时变成九十分钟。今天的一个小时也是六十分钟，明天也是如此。然而，等待别人，时间就会变长，不，等待别人也不会让时间发生变化。
所以，我很不爽。
只有仙台同学会延长或者缩短我的时间。
我拍了一下鳄鱼的头，然后抽出纸巾。
我把纸巾揉成团，扔向垃圾桶，然而白色纸团却没有飞入垃圾桶，而是像刚才一样，并没有翅膀的废纸轻轻落在了离床不远的地方。
「真没用。」
我把鳄鱼放在肚子上，闭上眼睛。
我不想去把垃圾扔进垃圾桶。
我在床上滚来滚去。
仙台同学增加打工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再多一个学生也无所谓。只是，一想到以后可能还会增加，我就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没见过的学生越来越多，独占仙台同学时间的人也越来越多。占据了不属于我的仙台同学的时间的人越来越多，这一点我始终无法释怀。
我盖上被子，缩成一团。
我连打个盹都无法做到，时间就这样流逝着，直到听到咚咚的两声敲门声。
「宫城。」
一个悦耳的声音呼唤着我。
但是，我不想离开被窝。
「不在吗？」
肯定在啊。
怎么可能不在。
「宫城，我开门咯？」
她如此说道，但并没有开门。
我没说可以，仙台同学就不会进来。
「你吃饭了吗？」
门外的声音向我问道。
守规矩的仙台同学在门口一直和我搭话，我不能就这样放着她不管。我把鳄鱼放在床上，将掉在地上的垃圾扔进垃圾桶，然后对她说「进来吧」，接着门打开了。
「已经吃过饭了。」
我坐在床上回答，仙台同学理所当然一般坐在了我旁边。
「吃的什么？」
「……杯面。」
「昨天也是这么说的吧？随便点都行，还是做饭吃更好。」
「有什么关系，杯面。」
「有关系。对身体不好。还是稍微吃点像样的东西吧。」
「就一个人，专门做好麻烦。」
「那，就等我回来嘛。我给你做点什么。」
「仙台同学回来得太迟了，我肚子饿了。」
我并不是那种过分的人，还要让打工的仙台同学专门做晚饭，再说杯面也能填饱肚子，所以我希望她不要管我。而且，如果她这么在意我的饮食，那就别打工了。
「这样啊。」
仙台同学轻声说道，然后盯着我看。
「宫城。」
她用柔和的声音呼唤我，然后微微一笑。她把手也顺便伸了过来，于是我拍开了她的手。她似乎很高兴地说了句「你涂了唇膏啊」，我冷淡地回答了一句「那又如何」。
「真可爱。」
仙台同学这种时候，只会说我不想听的话。我对总是不如我所愿的她感到生气，于是抓住了她的衣服，把她拉了过来。我把我的嘴唇贴在她的嘴唇上，以不会造成伤口的力气咬了上去。
「好痛。」
我移开脸，仙台同学刻意地说道。接着，就仿佛这是规则一样，她把嘴唇凑了过来，于是我推开了她的身体。
「我还想再来一次。」
仙台同学缩短着和我的距离，轻轻说道。
「不要。」
「小气。」
我为了否定仙台同学刚刚说的话，踢了一下她的脚，
我想从她口中听到的，既不是可爱，也不是这种台词。
「……星期天。」
我嘀咕了一句，然后又踢了她的脚一下。
「星期天？」
「你没有打工吧？」
我一边发问，又一边后悔着问了出来。
「没啊。」
我摸了摸仙台同学的蓝色耳环。
后悔并没有消失。
然而，本想咽下去的话还是涌了出来。
「……一起去点什么地方。」
我喃喃地向仙台同学说道，然后看着她，而她的表情就像是在说「去哪儿？」一样，于是我亲吻了她的嘴唇。
episode 277
「今天，去哪儿？」
仙台同学把筷子放在三花猫筷架上，然后说道。
我一边诅咒着几天前的自己，一边咬着作为早餐的涂了黄油和果酱的吐司。接着，我慢慢地咀嚼着，再咽下去，我没看向仙台同学，但向她问道。
「什么去哪儿？」
「今天，要出门吧？」
她用着兴奋的声音回答着我的问题，但我却无法回应。
我之前真是疯了。
我并不是那种会对仙台同学说，星期天想要一起去什么地方的人。只是因为我一直一个人待在家，让我什么地方变得奇怪了，才说了奇怪的话。可以的话，我真想把那天说的话像吐司一样吞下去，当作没有发生过，但已经说出口的话是无法咽回去的，也不会消失在胃中。
「宫城没有想去的地方吗？」
仙台同学并不允许我将这件事默默混过去。
「……没有。」
我无奈只能作出一个简短的回答，然后又咬了一口吐司。
如果对方是舞香的话，倒是可以举出好几个想去的地方。但是，对方是仙台同学的话，我就想不出一个想去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可以由我来决定咯？」
面对犹豫不决的我，仙台同学也毫不生气地说道，我看向她的脸，已经吃了一半涂了黄油和果酱的吐司和一半沙拉的她，正坐在桌子对面微笑着。
「仙台同学想去的地方就行。」
我把今天的计划一股脑抛给她。
「我想想。动物园或者水族馆？」
「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
「早上出发的话，那种地方不是正好吗？还有，之前不是约好了一起去的吗？」
「我没说早上就出发，我也不想今天去那些地方。」
「那，不去动物园和水族馆也行。中午出门如何？」
「……还是哪都不去了。」
我收回本已经交给她的决定安排的权利，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和早上还是中午都没有关系。没有了独占属于我的东西的打工，今天我就不会一个人独处了。所以，我觉得待在家里就行。
在家里的话，我可以随时触碰属于我的东西。
而且，虽然是我自己说的，但我也想不出能够替代动物园和水族馆的地方，也想不出仙台同学想去的地方。
「是宫城自己说的去点什么地方，你要负起责任。」
仙台同学否定了我的提案，然后喝了口橙汁。
「我真没有想去的地方啊。」
「那，我们去吃点什么吧。最近，都没能两个人好好一起吃饭。」
看来她并没有“不出去”的选项。不止要上大学，她还要打工，明明休息日在家休息就好了，却偏偏要出门。
从那之后一直到今天，她都没有提过星期天要去哪儿，但她仍然不愿放弃出门这件事。所以，我放弃抵抗，转而问她「那到底吃点什么？」
「汉堡肉？」
仙台同学含糊地说道，然后又吃了一口吐司。
「仙台同学，你想吃吗？」
「我觉得宫城会想吃。」
「仙台同学想吃什么？」
这种时候，她不会说自己想吃的东西。
她总是把自己放在后面，优先考虑我。
我并不是讨厌她这样，我只是希望她偶尔也能回答一下她自己喜欢的东西。可是，无论何时仙台同学都不会说出她喜欢的东西。
「嗯——，布丁，或者芝士蛋糕之类的？」
「这是仙台同学真正想吃的东西吗？」
我记得她是说过她喜欢芝士蛋糕，但是，她现在看上去并不像想吃的样子。
「宫城喜欢吃吧。」
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传入耳中。
仙台同学总是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就算问她，她也不会说出真话，所以我无法更进一步地了解她。
输入给我的，只有仙台同学嘴唇的触感，她胸部的柔软，这些一碰就知道的东西。
「不是我喜欢吃的东西也可以。」
我大大地咬了一口吐司。
把剩下的部分也扔进嘴里，让这种如果没有仙台同学我就不会知道的味道落入胃中。
「邀请我星期天出门的是宫城，选宫城想吃的东西也挺好吧。」
一个不太有趣的回答传了过来，我往嘴里塞了一口沙拉。一边咀嚼着生菜，一边寻找着适合两个人一起吃的东西的答案。
我的脑子里满是飞来飞去的蛋糕和巴菲，以及来回打转的薄煎饼。
但是，哪个都不合适。
我又吃了一口沙拉，然后告诉她最后浮现在我脑海中的东西。
「……法国吐司。」
过去仙台同学专门买过材料来做这东西，所以这应该不是她讨厌的东西。
「那就决定是法国吐司了。我顺便去买个新指甲油，你陪我一起吧。」
「欸？」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而且是宫城说的“仙台同学想去的地方就行”。」
「是倒是。」
「那就陪我去买东西吧。」
仙台同学擅自决定了计划，露出了微笑。
「后面再说不是耍赖吗？」
「要是我先说出来，宫城就不会出门了吧？」
她的话并没有错。
但是，如果我说「绝对不要」，仙台同学会顺从我，将已经决定好的计划当作不存在，然后和在家里和我一起度过。我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今天我很难这么说。
「……买了指甲油就马上回去。」
发起邀请的是我。
抱怨顺便去购个物是不成熟的行为。
「可以啊。」
仙台同学露出微笑。
今天的她心情很好。
仙台同学的心情几乎不会不好，但今天她的心情太好了，好到让我有些不爽。
我将盘子中的沙拉一扫而空，将橙色的液体也送入胃中。我将杯子放在桌上，看向对面，仙台同学也同样清空了盘子。
「宫城。」
一个比刚刚更加明快的声音传来，我产生了一种不详的预感。还没出门，她的心情就变得更好了，这对我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把这些收拾完之后，我要去宫城的房间。」
「……为什么？」
我可以预料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但我还是要问一下。
「给宫城选衣服，化妆。」
「不要。」
「有什么关系嘛。」
「有关系。只是吃个饭，买点东西，什么也不用做。」
一有什么事，仙台同学马上就会想化妆、选衣服。要打扮的话，她自己一个人去打扮就好了，可她总想对我也做点什么。
好麻烦。
可是，这种时候的仙台同学是不会放弃的。
真的好麻烦。
为什么我要说星期天和她一起出门呢？
「好不容易出去一趟，就乖乖换个衣服化个妆嘛。」
不出所料，仙台同学心情很好地微笑着。
我真希望把那天说出今天出门的我，推进地狱的大锅中，咕噜咕噜地炖着融化掉。
我看向仙台同学。
她的心情果然很好，正津津有味地喝着橙汁。
episode 278 世界变了宫城也不会变
宫城主动提出要出门是事实的话，世界都会改变。
虽然她发了牢骚，但也还是乘上了电车，来到了一家稍微时尚点的咖啡厅。如果是我来邀请她星期天出门，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她应该会像是在地板上生了根一样待在自己房间不肯挪动。不管我说什么，她都不会离开房间一步，甚至直接变成一棵完美的树也说不好。
「怎么感觉，和想象中不一样。」
坐在桌子对面，并没能成功变成植物的宫城皱着眉头说道。
到了咖啡店，她的心情也没有变好。
但是，今天的宫城就算有点不开心，露出这种表情我也不在意。不如说我反而很高兴。一想到这是她就算不情愿也还是和我一起出门了的证据，她眉间的皱纹看起来都要比平时可爱数倍。
「和想象中不一样，是怎么个不一样？」
「不甜。」
宫城用着略显低沉的声音说道，然后拿着叉子戳了戳放了培根的法国吐司。
「因为是代替午饭的，所以我是觉得可以当饭吃的东西好一点，你觉得甜点好一点吗？」
放在桌上的东西，如她所说并不是甜口的。虽然我是调查了法国吐司的口味评价比较高的店才带宫城来的，但好像并不是符合宫城的喜好。
「都可以，但是……」
「但是？」
「我只是觉得和仙台同学做的不一样。」
宫城的话并没有说错。
我们现在吃的法国吐司外层很酥脆，里面又很Q弹，十分美味，大块的培根和面包也很搭，我甚至想再来一份，但这的确和我做的法国吐司不一样，并不甜。
我看向宫城。
我本以为她一定也会说好吃，但她却只是一脸不满。
我对这样的她却感到了喜悦。
明明来了口味评价很好的店，她却想起了我做的东西，还拿来比较。无论她说多少次我会觉得很高兴。而且，说觉得和我做的吐司不一样的她也无比可爱。
「那下次做法国吐司？」
我向皱着眉头往嘴里送培根的宫城问道。
「……有空的话可以。」
「这样啊。那，放假休息的时候做吧。」
宫城并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
不过，她的表情好像在说，等我做了法国吐司，她就不会皱着眉头吃了。我将法国吐司切成一口吃的大小，然后配着培根一起吃掉。再吃掉一口，又喝了冰茶。对面的宫城也在默默地吃着法国吐司。
我们几乎没什么对话。
只有法国吐司在不断减少。
看到宫城没有抱怨，老老实实地吃着，我想她也肯定是觉得很好吃。我原本以为今天的外出只会是我一个人高兴，但现在看来宫城也有一点乐在其中的感觉。
宫城能好好遵守约定真是太棒了。
多亏了她，现在坐在我对面的，是我打扮出来的最可爱的宫城。我给极度不情愿的她化了妆，还让她穿上我给她选的裙子，这一点也非常加分。
「仙台同学，被你看着我吃不进去了。」
切着培根的宫城抛来一句抱怨。
「抱歉。太可爱了，一不小心就。」
「不要说奇怪的话，吃饭。」
宫城露出要是在家就要踹我的表情瞪着我。她还真是不管在哪对“可爱”这个词都很严格。我回答她「好，好」，然后也吃了一大口法国吐司。
由于已经过了中午，玻璃幕墙的开放式店内也并不是很拥挤，四处传来的谈话声，也在消散在背景音乐之中。
心旷神怡。
我打扮出来的虽然不高兴，但很可爱的宫城，还有美味的食物。
我忍不住去想，她要是能再次邀请我就好了。
——虽然我是觉得暂时是没这个机会了。
「我说，宫城。」
既然机会难得，我想再稍微任性一点。
「干嘛？」
「能把头发搭在耳朵上吗？」
「不要。」
「让我看见耳环嘛。」
我对立刻做出回答的宫城说出了我小小的期望。
我想看见我给她选的耳环。
「仙台同学的耳环代替我看得见不就够了。」
宫城将视线投向扎着马尾辫的我，然后将培根送入嘴中。
「不是一回事吧。」
「就是一回事。」
「我觉得把头发搭在耳朵上可爱一点。」
「仙台同学，好烦人。」
果然对于可爱她不会有什么好回应。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如此讨厌被人说可爱，但要是说过头了感觉会让她的心情坏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所以还是算了。不过，现在结束对话也有点可惜，所以我提出了一个新的话题。
「对了。今年过完生日就是二十岁了吧？」
我微笑着看着宫城。
「要是突然变成二十一岁才有鬼好吧。」
「好吧，也是。」
「所以，二十岁了怎么了？」
「等宫城的生日到了，一起尝试喝点酒庆祝吧。」
我的生日是八月，所以只要等到九月的宫城生日，我们就能一起享受酒精这个玩意儿了。
「不用了，和去年一样就行。」
一个冷淡的回答传了过来。
「难得的二十岁生日，你就不想做点什么留作纪念吗？」
「不用专门做这些值得纪念的事情。」
「那，不一起喝酒也行，但和我一起喝酒之前，你不要和别人一起喝酒。」
「为什么？我和谁喝酒又有什么关系？」
对于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我用叉子在法国吐司上用力戳了一下，然后吃掉一大口，喝着冰茶，看向宫城。
「……因为担心。」
「担心？」
「我不知道你喝酒了会变成什么样。有些人会变得和平时不同。」
我不知道宫城的酒量如何。
也许她喝酒后和平时也没什么两样，也许也会有所变化。
但不管怎样，感觉宫城都不是很小心谨慎，让人很担心。
虽然我也知道宫城不是会和男生去喝酒的那种人，但要是她真去喝酒了的话——。我觉得我会放下手头的一切赶到宫城那儿去。就算对方是女生，我也做不到在不知道这种状态下的宫城会是什么样子的情况下，将宫城送出去。
更进一步说，不管对方是谁，我都不希望宫城去那些会喝酒的地方。但我也知道，这对于和她不在同一所大学的我来说很困难。我甚至想拜托宇都宫来监视宫城，但再怎么也不能真这样做。
「那要这么说的话，仙台同学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吧？」
在不知道喝酒之后会怎么样这一点上，我和宫城一样。但有一点决定性的不同，那就是我没有任何和别人出去喝酒的打算。所以，我的事可以放在一边。不过，我也觉得这也算我想和宫城一起喝酒的一个小理由。
「没错。所以，宫城也要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既然她对我的关心程度足以让她吃醋，那她至少应该对我喝酒之后的样子有一点兴趣。
我盯着宫城。
我们的视线交汇后，宫城的目光便逃向了法国吐司。她平静地开了口，但声音几乎要被背景音乐淹没。
「……我会考虑的。」
虽然是一个不确定的回答，但总比没有好。
离生日还有很长时间。
没有必要现在就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我将盘子扫空，喝着冰茶。宫城也吃着盘子里剩下的法国吐司，咀嚼着最后一口，然后，将冰茶一饮而尽。
「接下来去买东西吧。」
听到我的声音后，宫城露出了明显不情愿的表情，但我并不打算改变计划。我对宫城露出微笑，她坚定地说了句「买完指甲油就回去」。
episode 279
虽然想要，但不买也行。
指甲油就是这样的东西，并不是今天非买不可的。
但是。
购买指甲油这个行为对今天的我来说是必要的，宫城也必须要兑现和我的约定。
「仙台同学。你决定好买哪个了吗？」
我站在在摆满指甲油的货架前，听到旁边传来一个比吃法国吐司时更加不高兴的声音。
「还没决定。」
我看着一脸无聊的宫城。
指甲油不过是吃完饭后带着宫城到处转转的理由。衣服也好、笔记本也好、毛绒玩具也好，只是当时浮现在我脑海里的是指甲油。
「宫城觉得哪个好？」
为了延长我们俩一起做点什么的时间，我向她提问。
要是放着不管，感觉她会说「我去看看别的东西」之类的话，然后就消失了。
「哪个都行。」
「也太不配合了。」
「又不是买我的东西。」
宫城这人，当你希望她让你的预料落空时，往往不会落空；当你希望预料不要落空时，她反而会让你的预料落空。今天的宫城就是前者，和我预料的一样对指甲油没有表现出兴趣。不过，我觉得这样就够了。
但说起来，如果把重点放在选择指甲油这件事上的话，我应该和澪一起来而不是和宫城。澪的话，肯定会比宫城更加认真地帮我挑选指甲油。
「就算是别人的东西，也稍微认真想一下嘛。」
「想了我也想不出来。」
「那，如果是宫城的话，会选哪个？」
「我又不用，不选。」
好吧，也是。
我的视线落在宫城的手指上。
她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而且什么都没有涂。她深入我的那天，也和今天一样留着朴素的指甲。长度也没什么变化，也不会剪得太深。
回顾过去并不好。
我知道，但我的意识还是飞向了宫城为我剪指甲的那一天。我不禁会去想，那天宫城会不会是为了和我做那些事才把指甲剪短的呢？
不行。
一想到这些，我就会试着从对我好的方向去理解宫城的行为。然而，到头来还是只会得出并不是如此这样无聊的结论。
——宫城的指甲平时就不长。
我将视线从宫城的手指移开，看向她的脸。
「偶尔也用一下指甲油如何？我帮你选。」
「我不用，也不用选。」
「那，用我的？」
「不用。我可以去别的地方看看吗？」
卖指甲油的店子很多，但如果去一家全是化妆品的店，宫城肯定马上就会想回去，所以今天选择了杂货店。还有一种想法就是买了指甲油之后，还能带着宫城到处转转。
所以，她应该和我在一起，可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店里到处乱逛。
「待会儿我想和你一起看，就陪我选会儿指甲油嘛。」
听到我的话后，宫城皱起了眉头，盯着货架看。然后，她拿起了一瓶指甲油。
「这个呢？」
她将一瓶指甲油塞到我手里。
「可以是可以，但为什么选这个颜色？」
宫城从众多指甲油中选择的颜色。
浅粉色。
我盯着她的脸，而不是指甲油。
「不喜欢？」
「倒不是不喜欢，只是在想为什么。」
我需要一个理由。
看上去她并不是经过深思熟虑才选出来的。所以，正因如此，我才希望她能有一个相应的理由。
「……你喜欢可爱的东西吧。」
宫城小声嘟囔道。
「喜欢是喜欢。」
「喜欢的话，那不就行了。我要去别的地方看看了。」
似乎是认为已经完事的宫城正准备转过身去。
她还真是任性。
「我去买单，和我一起过去吧。」
如果是平时，我会说「我去买单，你等我一会儿」，但今天不一样。我抓住她的手臂，拉着她走了起来。
「为什么我也得和你一起去？」
背后传来的声音，听上去一点也不像是主动提出出门的声音。
「要是你迷路了就麻烦了。」
我总觉得一松手，宫城就会回家，所以不能松手。
「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迷路？」
「那我有可能会迷路不是？」
「那更不可能了。」
宫城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人这么多，一不小心就会迷路的。」
我如此说道，但宫城似乎并没有被说服，只是安静了下来。我们跟在在收银台前排队的人们的最后边，一点点地往前走。
「我哪也不去，松开我的手臂。」
听到一个心情不好的声音，我松开了手。
转眼间就轮到了我结账。
我们离开人群后，宫城推了一下我的手臂。
「真恼火。」
「难得来一趟，你想看点什么的话，我们一起去看吧。」
「仙台同学的购物已经结束了，我要回去了。」
「等一下。你刚刚说要去别的地方看看的，应该是有什么想看的东西吧？」
「并没有。」
「没有也看一看嘛。」
虽然她没有回应，但看到她老老实实的样子，似乎是接受了我的提案。
马克杯、毛绒玩具。
项链、还有耳环。
杂货店里有很多光是看一看就能打发时间的东西。我们俩在店里转悠着，我也不知道宫城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但她时不时会停下脚步，说了些「好可爱」或者「感觉舞香会喜欢」之类的话。
虽然有些不中听的发言，但与和宫城在一起的快乐相比就显得微不足道了。而且，宇都宫也没做错什么。
我忽视掉自己说不上小的嫉妒心，跟在宫城的后面转悠。
大概，在他人眼中，这就是平平无奇的一天吧。
但是，对我来说，这是很重要的一天。
和宫城一起在店里转悠。
这样微不足道的事情让我很快乐、开心，即便有时会有些嫉妒，我也不想回去。
「仙台同学，好恶心。」
看着芳香精油的宫城抬起头说道。
「欸、为什么？」
「一直跟在我后面，像个跟踪狂一样。」
「你这说法，有点过分吧？」
「走我前面去。」
「可我想看宫城想看的东西。」
我露出了一个微笑，这时后面传来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
「仙台老师！」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谓，我回过头去，看见一位我每周都会见面的高中生正站在那儿。
「小桔梗。」
「您扎着马尾辫，所以我差点没认出来。」
我做家教时的学生，小桔梗笑嘻嘻地回答道，虽然我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虽然我并不希望她注意到我。我不想在可以说是对我家教的打工抱有敌视的宫城也在的地方见到小桔梗。但是，既然已经被她注意到了，也不可能什么都不说。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碰见小桔梗，差点也没认出来。你是和朋友一起来的吗？」
「我是和朋友一起来的，不过刚刚解散。」
「这样啊。」
我看着露出微笑的小桔梗，而她的视线正看着我旁边。那双眼睛看上去充满了好奇，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请问，这位就是给老师送了猫咪文具盒的室友小姐吗？」
圣诞节时我从宫城那儿得到的礼物从小桔梗口中说了出来。
她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直盯着宫城。
而她视线前方的宫城什么也没说。
只有令人不适的气氛传了过来。
宫城很冲动，但那只是对我而言。她对待其他人还是比较有常识的，我也知道就算是现在，她也不可能做出什么不合常理的举动。尽管如此，我的内心还是感觉坐立不安，仿佛被钢丝勒住了脖子一样有些呼吸困难。
「对，室友。我们刚刚一起吃完饭。」
我尽可能用着轻松的语气回答，对小桔梗笑了笑，宫城露出想说些什么的表情看向我。但是，她对我什么也没说，而是转向小桔梗，发出不大也不小的声音。
「初次见面。」
虽然我也不觉得会吵架，但她平安无事地打了招呼还是让我松了口气。
「初次见面，我叫花卷。」
小桔梗的声音比平时要高一些。
「我是宫城。」
这边的声音则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我看向宫城，她的表情看上去既不像心情好，也不像心情不好。虽然我很好奇她在想什么，但现在也没法问，就算之后再问，我想她也不会回答。
「我一直想见您一面，能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听到小桔梗的话后，宫城露出了模棱两可的笑容。
episode 280
一直想见一面。
其实这话我并不是第一次听小桔梗说，已经听她说过好多次了。每次我都挤出一个笑容，给她一个不明确的回答，所以我也不知道她想见宫城的理由。
「那个，谢谢您。」
在小桔梗开朗的声音之后，紧接着的是宫城惊讶的「啊？」的声音。
「我听仙台老师说，您和她一起帮我选了文具盒。所以，我一直想见您一次，向您道谢。」
小桔梗阳光开朗的笑容和清脆悦耳的声音，不是面向我，而是向着宫城。每周我辅导她学习时感受到的亲和的氛围感没有变，但是，她的声音比平时高一点，或许是因为面对初次见面的人有些紧张吧。
「一点小事，不用谢。与其说是一起选 ，不如说我只是跟着她去了，也没有出钱，不用介意。」
一个比起和我在一起时更加开朗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仙台老师的猫咪文具盒，是宫城小姐选的吧？听说是圣诞礼物，那个很可爱。」
「我觉得也没到可爱的地步吧。」
「很可爱的。」
「……谢谢。」
听见宫城有些为难的声音后，我看向她，她的眉间并没有我经常看见的皱纹。取而代之的是微微上扬的嘴角，像是有人用丝线提着她的嘴角一样。
原因可能是因为“可爱”这个词。
「宫城小姐也在做家教吗？」
「我没有做。我不擅长学习。」
宫城的声音有些生硬。
她应该是想营造一种比和我在一起时更加柔和的气氛，可现实却像是一块没有水分的海绵蛋糕一样干巴巴的。感觉流动的空气都干燥了起来，喉咙都有些痛了。
这样可不行。
这个话题不好。
这是一个必须打断的话题。
「宫城是不打工派。」
柔和地，正常地。
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平静，温柔。
我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不痛不痒的声音和话语便脱口而出。
「啊，我也是不打工派。和宫城小姐一样呢。」
对话并没有结束。
小桔梗的兴趣一直在宫城身上。
宫城开始失去表情。
然后，我的太阳穴附近也开始痛了。
我们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角色。如果将角色贴在额头上的话，我的应该写着『家教老师』，宫城的应该写着『家教老师的朋友』，而小桔梗的则应该写着『家教老师的学生』。
明明我们每个人都在认真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却总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虽然说不上气氛凝重，但也并不轻松。
「这样啊。」
宫城既不低沉也不明朗的声音传了过来。
「比起打工，我还是更想和朋友一起玩。」
「那这一点你们可能就不太一样了。宫城老是待在家里。」
尽管我觉得没什么用，但我还是轻快地插入她们的对话以寻求跳过这个话题。
我希望她们能够快点、快点离开打工这个话题。
这并不是什么适合在宫城面前说的话题，打工这种事就应该赶紧扔到杂货店的地板上，然后踢飞到天边去。
「这样吗？」
小桔梗没有问我，而是向宫城问道。
「就是这样。」
一个干巴巴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小桔梗又接着说「那您在家一般都干些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我的心就像石头一样沉重。
之前，我虽然也很好奇小桔梗为什么想见宫城，但我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都随便地糊弄过去了。要是问了，再得到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也不好办。反正她也不会见到宫城，我也不打算让她们见面，所以最好还是用笑容混过去。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但是，现在——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我要是无视了这句话，问了她就好了。如果我知道小桔梗想和宫城见面的理由，或许就能避免这种情况。
我将要冒出来的叹气咽了回去。
而我旁边的宫城，对于在家里都做些什么这个问题，也回答得含糊其辞。
不能让这种不明所以的对话一直进行下去了。
小桔梗是我可爱的学生，我也不想对她太冷酷，但这种状态继续下去也不好。我的精神要受不了了，宫城的眉间似乎也到了极限。
「小桔梗对宫城还真是感兴趣呢。」
我活动起面部肌肉，露出微笑。
「从仙台老师那儿听说了宫城小姐的事后，就一直很好奇宫城小姐是怎样一个人。」
「……听说？」
宫城抓住了最好不要抓住的部分，让我的胃绞痛了起来。
再这样下去，对话又要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
小桔梗有些不像是小桔梗。
再怎么说，她也是一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这种微妙的气氛。
「我听说宫城小姐有很多漫画啊，经常和仙台老师一起看动画片之类的。」
「你说过这些吗？」
宫城投向我的话语刺痛了我的耳膜。
「嗯，算是吧。」
「等我上大学了，我也想合租。」
「那，小桔梗。以成为大学生为目标，今后也要好好学习哦。」
我微微提起嘴角，用温和的声音说道。
我不想再让她和宫城说话了。
「要是仙台老师能够多来就好了。」
「这还有待商议呢。」
「欸——」
我对发出夸张的声音的小桔梗说了句「我们接下来还有约，差不多该走了」，然后转出一副遗憾的表情。
「好的。」
我对声音十分元气的小桔梗挥了挥手，说了声「再见」。
然后再对宫城说了声「走吧」，便向前迈出脚步。
一步、两步、三步。宫城超过我走出了杂货店。她走在我前面一步，我们还没有决定目的地，就这样在人行道上前进着。
我也加快了步伐。
我来到宫城身边，和她并肩而行。
对于四月来说过于温暖的风拂过脸庞。
离傍晚还很遥远的街道上，虽然有些飞灰，但还是很平静的。比起刚刚那种仿佛会滴下灰色颜料的气氛相比，要让人安心很多。但是宫城似乎不这么认为，她的眉间刻着非常，非常，非常深的皱纹。
「约定什么？没有人和你有什么约定吧。」
宫城毫不客气地低声说道。
「接下来和我去看电影的约定。」
「没有这种约定，我要回去了。想看电影的话，你就和刚刚那孩子去看吧。」
虽然我早就意识到了，但宫城一直没叫过小桔梗的名字。
明明知道她的名字，却从没有说过花卷或者桔梗。
「电影只是开个玩笑，要不要再稍微看看别的？」
「回去了。」
宫城一边避开迎面而来的行人，一边说道。
我跟上她的步伐，以免她把我扔下。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
我觉得今天是一个很适合和宫城出门，心情很好的日子。
但是，过于温暖的风让人有些不快，我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脖子。
像是要擦掉试图缠绕上来的灰尘一样摸了摸脖子，然后立刻抓出仿佛马上就要逃走的宫城的手臂。
「那，书店呢？」
「没有约定过，不去。」
宫城强硬地说道，然后迈出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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