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231
要晚点回来。
不出所料，打工结束得很晚，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对于吃晚饭来说很晚的时间了。
当然，宫城并不在公共空间里。
我打开灯和空调，敲了两下出门之前也敲过的门，向里面喊道。
「宫城，我回来了。我现在做饭，你等一下啊。」
反正宫城不会出来。
所以我也没等她回应，先回房间把外套和包放了下来。我打开冰箱，发现中午做的炒饭消失了，这让我松了一口气。虽然一天不吃饭应该不至于晕倒，但吃了总比没吃强。
我确认了一下电饭煲，和我想的一样，并没有煮饭。
于是我在锅里加了水开始加热，准备做意面，然后从冰箱里把做沙拉的蔬菜也拿了出来。酱汁就用袋装制品解决，我把卷心菜和西红柿切好，然后在煮开的水里加了些盐。当我把意面放入锅中，设置好定时器时，感觉到有一股视线，于是我回过头去。
不知宫城是什么时候从房间里出来的，我和她四目相对。
「还没做好，你待在房间里就好。做好了我会叫你的。」
我对站在房间前的宫城说道，她便逃开了视线。
「我在这里等就好。」
「你要等的话，那就坐吧。」
也不知道宫城在想什么，她没有回应。但是，不管她是坐着还是站着，只要能和宫城在一个空间就行，所以我转过身去，开始加热肉酱。
过了一会儿，一阵挪动椅子的咔哒声传入耳中，果然宫城很像一只野猫。靠得太近就会逃走，但一心血来潮她自己又会靠过来。
我想，我和宫城之间一定没有什么正确的距离。
什么样的距离都不正确。
所以，去打工前化身为棉被团躲着我的宫城，现在正用着尖锐视线戳着我的后背。虽然我觉得她也有点太随性了，但不随性就不是宫城了。
我把卷心菜和西红柿放在盘子里，然后转过身来。
「宫城，你在干嘛？」
「没干嘛。」
随着这个冷淡的声音，宫城的视线又落在了桌上。
果然是很随性。
正当我犹豫着该对不肯看我的宫城再说句什么的时候，定时器响了。我关掉像是在催促一般一直响的电子音，然后用竹篓捞起意面，放入盘子里，然后淋上肉酱。
「久等了。」
我把意面和沙拉都放在桌上，然后把叉子递给她。
「谢谢。我开动了。」
宫城用着毫无波澜的声音说道，用叉子卷起了意面。然后，一口，两口，她默默吃了起来。
看着白天还是裹着一团被子的宫城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吃意面的样子，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喂食成功之类的话，她也看起来越来越像一只野猫了。
在没有任何对话的公共空间中，只有叉子和盘子碰撞发出的枯燥声响。
我多做了一些的意面也越来越少，很快就只剩下一半了。
但是，我感觉宫城并不是很会吃意面。
她叉起来的意面要么太多，要么太少。她一会儿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一会儿又因为没吃到多少意面而露出不满的表情，这样的她怎么看都不会厌倦。
要是对宫城本人说她这样很可爱的话，她大概会生气，直接说她的吃法不太在行的话，应该也会生气。不过，怎么说她都会生气这一点，或许也能说是她可爱的地方，但我觉得，今天如果惹她生气的话，她就会回房间了，所以我把到了嗓子眼的话又咽了回去。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夸她可爱，但今天还是不要说多余的话为好。
「好吃吗？」
我抛出了一句平平无奇，但应该会得到回答的话。
「好吃。」
宫城看也不看我一眼，就回答道。
「要是我不回来，你晚饭准备吃什么？」
这次我问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回答的问题，宫城拿叉子卷着意面的手停了下来。
叉子和盘子碰撞的声音消失了，公共空间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了。过了一会儿，宫城看向了一直不肯看的我的脸。
「……你不是说你会回来的吗。」
宫城发出了不开心的声音。
「你要是饿死了可就麻烦了。意面，够了吗？」
「够了。」
说完，宫城动起了停下的手，大口大口地吃着卷在叉子上的意面。但是，或许是因为一口吃太多了，她的嘴里一直嚼个不停。
「下次再来咖啡厅玩吧。」
宫城吞下一大口意面后，我说出了我原本不想说的话。
「一个人去很无聊。」
「我有个朋友说想见宫城。」
「……朋友？」
一个略微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大学的朋友，给我介绍打工的那个。现在，也在和我一起打工。」
看了宫城的照片之后，澪对我的室友产生了超出必要的兴趣，一直想见她的澪，今天，应该说今天之前就一直说着，希望我能带宫城来咖啡厅。
让她们俩见面的话，或许会很麻烦，但我做不到对宫城保持沉默。毕竟我打工的时候也希望能见到宫城，一看到宫城的脸就忍不住对她说过来玩。
「这样啊。」
宫城用着不知道是感兴趣还是不感兴趣的语气说道。
「什么时候都可以啦，你想来就来吧。啊，不过，元旦要放假。对了，要不要一起去新年参拜？」
我一边看着意面从盘子里消失，一边若无其事地问了些稀松平常的事情。
「圣诞节我就说过了，我不去。」
我很清楚地记得，她说过不想去新年参拜。
但是，准确地说不是在圣诞节，而是平安夜在宇都宫家里时说的。
「有什么关系嘛，去嘛。」
「去新年参拜干嘛？冷死了。」
「干嘛，当然是参拜啊。想求签的话，也可以去求签啊。」
「参拜，仙台同学有什么事想祈愿吗？」
我被她如此问道，让我想起了以前去新年参拜时我许的愿望。
从想变得和姐姐一样这种孩子气的愿望，到考试升学，再到交朋友。
我向神祈求了很多很多，但是，最重要的似乎一个都没有实现。不过，如果实现的话，我就不会作为宫城的室友存在于此，所以没实现或许也是件好事。
「宫城没有吗？」
「没什么特别的，我没有去新年参拜的习惯。」
「那就，我们俩都休息一下吧。」
「仙台同学一个人去新年参拜不就好了。」
「一个人去也没什么意思嘛。」
我对新年参拜并没有什么执念，不能成为和宫城出门的借口，那执着于新年参拜也就没有意义了。一月一号的度过方式，只要宫城在我身边就行。
「随你的便。」
宫城冷冷地说道，然后把所剩无几的意面用叉子卷了起来。
episode 232
用哪一个好呢？
我目视比较着摆在桌上的所剩无几的指甲油，和宇都宫送的新的指甲油
可以的话，我是想把所剩无几的指甲油用完了再开新的，结果这用得差不多了的指甲油却意外的顽强，还没有用完。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拿起了宇都宫送的指甲油。
平安夜已经过去五天了。
我想差不多也该告诉宇都宫使用感想了。
于是我打开了这个装着五颜六色的干花的小瓶子，把指甲油涂在了左手的指甲上。
去年的我要是看见现在的我在用宇都宫送的礼物，肯定会大吃一惊。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正是因为我和宫城住在了一起，如果没有宫城，就没有现在的我。想到这里，我实在是感慨万千，但是改变了我的宫城，并没有发生像我这样的改变。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变化。
我能看出，她正在以与我不同的速度， 慢慢地变化着。
虽然这速度让人有些焦急，搞得我都想拉着宫城的手让她和我以同样的速度前行了，但我也知道，就算这么做，也不会突然就发生改变。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揉了揉涂在指甲上的指甲油，使其更加匀称。然后，我又给右手指甲也涂上指甲油，再揉了揉。
圣诞节发生了那种事情，宫城也还在家里，今天还一起做了晚饭吃。这已经和最初遇到宫城的时候不一样了。她变得即使做了那种事，也不需要太多时间来恢复日常生活。
我们的速度虽然不同，但都在改变。
「去宫城房间之前，还是先做一下明天的准备吧。」
明天还有家教的打工。
我想先确认一下要教小桔梗的内容范围。
我开始收拾指甲油。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拿起瓶子，就听到了咚咚的敲门声。
「进来吧。」
我稍微大声一点地回应敲门声之后，门立刻就被打开了，宫城走进了房间。
「好闲。」
她理所当然地坐在了我旁边，然后嘀咕道。
「假期结束了就要考试吧，去学习如何？」
「仙台同学不也要考试吗？我在仙台同学去打工的时候会学习的。」
由于是在我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我觉得只要宫城在我旁边，就算撒谎也无所谓。
「这样啊。」
「你在干嘛？」
宫城看着放在桌上的两个瓶子，发出不怎么感兴趣的声音。
「涂指甲油。然后，接下来还要为明天做一些准备。」
「……准备，你是说家教的打工？」
「对。」
「补习难道年底都不放假吗？明天就是三十号了。」
「话是这么说，但毕竟是考生嘛。」
「你不是说，你教的那孩子成绩挺好吗？有必要去吗？」
没错。
宫城绝对不会用名字称呼的小桔梗，成绩好到根本就不需要请什么家教。也许，就算没有我她也能考上高中。尽管如此，她和她的母亲要求我能看着她学习。
我不知道是她喜欢学习，还是爱担心，如果她让我年底也过去，我也没理由拒绝，因为我想做些我能做的。
「和宫城不同，她是个爱学习的孩子。」
「哼。那你就去做打工的准备吧，我回房间了。」
「准备是要做，但和宫城说说话的时间还是有的。明天我也不用去咖啡厅打工，还有的是时间。」
如果就这样让宫城回房间的话，恐怕她今天就不会再来我的房间了。就算我之后去她的房间，她可能也不会让我进去。
「……指甲油是舞香送你的那个吗，你用了吗？」
「用了哦。我想也该告诉宇都宫感想了。宫城有用那个护手霜吗？」
「用了。」
宫城立刻做出回答，于是我为了确认她肌肤的触感，摸了摸她的手。从宫城的手背一直摸到指尖，她似乎有些不情愿地抓住了我的手。然后，她用力按住了我刚刚涂上指甲油的指甲。
「你这按摩是不是有点太重了？」
我并没有责怪她的行为，但她的手指却松开了。
宫城把鸭嘴兽拿了过来，然后抽出一张纸巾。很快一张轻飘飘的白纸就被按在了我的指甲上，试图擦掉我指甲上看不见的东西。
宫城用纸巾擦了我的中指，无名指，当她按住我的小拇指时，我握住了宫城的手。
「就算擦也擦不掉哦。」
宫城大概是在擦指甲油。
她想这么做的理由，怎么看都只可能是因为，这指甲油是宇都宫送的，我的心脏跳动快得都有些疼了。
「我不是想擦掉。」
「那，你想干嘛？」
「……只是因为我的东西上沾上了不属于我的东西，我很不爽。」
一个闷闷不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正是我想要的话，让我一瞬间停止了呼吸。
宫城将怎么看都是嫉妒的情感投向了她的友人宇都宫，向着看得见宇都宫的痕迹的我发泄着不讲道理的感情。
虽然这看上去有些傻，但能看到这样的宫城让我很高兴。如果能听到这样的话，我甚至想再多涂几次宫城不希望我涂的宇都宫送的指甲油。
可以的话，我真想现在就涂，然后再听一次同样的话，但我真这么做的话，宫城一定会生气地离开这个房间。
我将嘴唇轻轻贴在宫城被我握住的手的指尖。
我没有给自己的指甲涂指甲油，而是用舌头舔着宫城的指甲。在她的第二指关节上，合上嘴唇，轻轻咬住。
「仙台同学！」
宫城有些生气地叫着我，但我又吻了一下她的中指指尖，然后含在嘴里咬着。我的舌头贴上她的指腹舔舐着，牙齿上感觉到骨头的硬度和手指的柔软混合在一起溶化。宫城想把手指拔出来，于是我用力咬住她的手指，不让她逃走，然后我的肩膀被她推开了。
「我可没说过你可以这么做。」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松开了她的手指，她又说了一句「擦干净」。
我从鸭嘴兽背上抽出一张纸巾，慢慢地擦着她的手指。我又抽出一张纸巾，从宫城的手指上抹去了我的痕迹，然后将白纸揉成一团扔掉。
「这样可以吗？」
我看向宫城，她点了点头。
我自己擦掉留在宫城身上的自己并不有趣，我的手指爬过不会属于我的宫城的手，我摸了摸刚刚还含在我嘴里的指甲，然后用力握住宫城的手指，她的身体便抽动了一下。
她好像要逃走了，于是我抓住了她的手腕。
然后就这样把她拉到了我身边，亲吻她的嘴唇。
在享用宫城嘴唇的柔软之前，我就把舌头伸了进去，抚过她的牙齿，进入宫城深处，缠住了她的舌头，然后我的肩膀便被她更加用力地按住了。
不够，再来一些。
我捕捉住她想要逃跑的舌头，将我自己烙印在重叠的部分上。
宫城的手用力地抓住了我的肩膀。
身体的疼痛与潮湿的体温交织而成的快感，让我渴求更多的宫城，于是我将手环在了宫城腰间，这时我的舌头被她狠狠咬了一口，我反射性地移开了身体，我们的嘴唇也分开了，宫城漏出了一声细微的喘息。
那声音和我在圣诞节时听到的声音很像，我的心脏砰砰直跳。
「我可以再亲你一次吗？」
不够。
我还想要更多的宫城。
「不行。」
「那，宫城来亲我。」
虽然我心想她绝不可能这么做，但还是说了出来，结果鸭嘴兽便塞到了我的嘴唇上。我把按在我嘴上的鸭嘴兽放回地板，然后看着宫城。
「不是这种亲欸。」
「没有接吻，说说话吧。」
「好吧。」
虽然我想要更多的吻，但她想和我说话的话，也可以。但是，明明是宫城说要说说话的，她自己却不主动开口，而是一直默默地盯着鸭嘴兽。
我把独占着宫城视线的鸭嘴兽又放到了床上，然后对一点也不配合的她开了口。
「明年再去动物园可以吗？假期，我还有工要打。」
「寒假不都要结束了吗。」
「结束之前可以去的啦。」
「天气太冷，不要。」
「我会做晴天娃娃祈求天气暖和点的。」
「晴天娃娃不是祈求晴天的吗？」
「天一放晴，基本上也就暖和了吧，就像祈求天气晴朗一样，也可以祈求天气暖和，不都一样吗？」
「仙台同学，还真是随便。」
宫城看着我，有些无语地说道。
「有什么关系嘛。宫城，你想去动物园看什么动物？」
晴天娃娃的效果并不是需要在这讨论的重要问题，反正要聊天的话，还是聊聊动物园的话题更好。
「鲸头鹳。」
「欸？Jingtou啥？」
我听到了一个从没听过的名字，情不自禁地反问了一句。
「鲸头鹳。」
「那是啥。」
「鸟。」
我实在是没法想象这是种什么鸟。
我也不知道这鸟是大还是小，于是拿出手机搜索「鲸头鹳」，然后出现了一只很大的鸟。
「我说宫城，你还真是喜欢这些怪东西。」
手机上显示的鲸头鹳，脑袋又大又不平衡。
颜色接近于灰色，并不是那种五颜六色的鸟。
顺带一提，这家伙好像还有什么瞌睡症。
搜索结果上说，它们不怎么运动。
「才不奇怪。」
选择了鳄鱼和鸭嘴兽纸巾盒套子的宫城，露出一副不可理解的表情。
「那，奇特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奇特的东西不都一样吗？不说这个了，仙台同学没有什么想看的动物吗？」
我只要能看到开心的宫城就好了。
但是，这不是我该说出口的话，于是我说出了要去动物园的我该说的话。
「我也想看看这个鲸头鹳，咱们就一起去看吧。」
我没有撒谎。
毫无疑问，我也对刚刚查到的这种怪鸟产生了兴趣。
我轻声对宫城说了一句，约好了哦，然后吻了吻她的耳环。
episode 233 与仙台同学的今年最后一天
「可以叫你志绪理吗？我一直很想见你。」
刚见面一分钟就直呼其名。
也太快了。
我感觉这是最短记录。
迄今为止，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问我能不能直接叫名字的。
我抑制住想要逃离这傍晚熙熙攘攘的咖啡厅的冲动，用眼睛搜寻着应该在这儿打工的仙台同学，但却没有找到。
「啊，太亲昵了吗。那这样，叫志绪理酱可以吗？叫我澪就可以了。」
我还没来得及点单，倒是先知道这位自称是「叶月的朋友」 的咖啡厅店员名字的一半，但就算知道了她的名字，我也不愿意被她叫志绪理酱。
从一直很想见你这句话来看，这个人应该是仙台同学的大学同学，也是给仙台同学介绍这份打工的人。
也可以说是从我这里夺走了寒假的仙台同学的人。
不管怎么想，和这个人友好相处这件事本身就很困难。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
我真不该在大晦日一个人来这儿。
我不禁开始后悔，来了仙台同学打工的地方。
我并不想和这个擅自叫人志绪理酱，还要求别人叫她澪的店员纠缠，也不想和这位放弃了听取点单的职责，喋喋不休地在这问「你是叶月的朋友吗？」，「你们在合租吗？」的店员打交道。
「澪小姐，我可以点单了吗？」
我看着菜单，而不是看着仙台同学的朋友，但她却笑眯眯地注视着我。
她是咖啡厅的店员，只要点完单，应该就会去别的地方。我想，她应该不会听到了别的点单也还待在这儿。
「不行不行！得叫我澪。」
一个开朗的声音降了下来，我撇了一眼这位麻烦的店员。
「……请问您的姓氏是？」
「小松。我叫小松澪，叫我澪吧。」
「小松小姐。请帮我点一份芝士蛋糕和红茶的套餐。」
直接叫名字的话，总感觉气氛很亲密。
所以还是叫她的姓氏更好，强行让她点单就行了。
「欸——，就叫我澪嘛。」
比仙台同学的头发颜色还要浅的小松小姐用着开朗的声音说道。
我说真的，真不该来的。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真想告诉一个小时前的我，不要出门。
我把到了嗓子眼的叹气又咽了回去，盯着十分适合剪短头发的小松小姐。
我根本不在乎她想不想见我，我又不想见她。只是因为一个人在家也很无聊，反正偶尔我也会出去走走，所以才来了这家咖啡厅。
然而，我开始觉得我是个傻瓜了。
这位叫小松澪的人看上去并不像是坏人，她看着就像那种如同蓝天一样活泼爽朗的人，但这并不是我擅长应付的类型。
「志绪理酱，叫一声澪嘛。」
这个不良店员似乎还不会轻言放弃。
顺带一提，她的距离感远超友好程度，也很不好。
为什么仙台同学的朋友，全是这种相信没有人会讨厌自己的人呢？
「请问，澪小姐，您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采纳了她的意见，用名字叫她，但不会直呼其名。哪怕只有一次我直接叫她澪，我感觉我都会被她叫志绪理。所以，我岔开了话题。
她能知道我的名字，恐怕也是仙台同学告诉她的，她知道我的长相，肯定也是仙台同学给她看了照片之类的玩意儿，但我也没什么别的可以说的了。
「我听叶月说过。」
不出我所料的话传了回来，我恨仙台同学。
说到底，要是仙台同学没有把小松小姐——澪小姐的事告诉我的话，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不，我来这里才不是因为担心她。这和仙台同学提到澪小姐的事无关。
「志绪理酱，你就这么不愿意叫我澪吗？」
澪小姐有些遗憾地说道。
「我们才刚认识。」
「这样啊。那，现在就叫我澪小姐好了。直接叫名字的话，还是等关系更好一点了再说吧。啊，不过还是不要用敬语了。别用敬语了，志绪理酱。」
我不想说我知道了，但如果我这么说了，肯定又会被她说这是敬语。
那我该怎么说？
我回答不出来，只能用视线搜索着仙台同学，这时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喂，不要欺负客人啊。」
「啊，前辈。」
我看向这个吸引了澪注意力的声音的主人，和舞香一起来这家咖啡厅时的记忆便复苏了。
这个人就是和仙台同学说过话那位看起来有点吓人的客人。
她是这里的常客，也是给仙台同学介绍家教打工的前辈。
「那么，宫城酱。你和仙台酱是同居吗？」
连澪小姐都没有说出口的话被唐突地说了出来。
什么情况。
不对劲。
这位前辈知道我的名字，我并不惊讶。但是冒出了不正确的词汇，让我很难不吃惊。
仙台同学是怎么跟这个人说我们的情况的。
「咦？我只听叶月说过志绪理酱是室友，原来是同居吗？」
「宫城酱，到底是怎样呢？」
一个异常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
但是，她眯着的细长眼睛看着我，让我很害怕。
「我们只是合租。」
我的声音比我想象的还要小，但我纠正了错误的认知。
「宫城酱，我还想要个更有趣的回答呢。」
「有趣的回答……」
「前辈，志绪理酱很为难欸。还是问点更容易回答的问题吧。比如说，为什么要和叶月合租，或者关于叶月的高中时代之类的。果然叶月在高中也很受欢迎吗？」
耳朵突然对澪小姐的声音产生了反应，我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
在高中也。
也就是说，仙台同学在大学里也很受欢迎。
虽然我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了，但到目前为止，都是止于想象而已。然而，澪小姐的话却确定了事实如此，至今我装作看不见的各种事情都开始变得令人在意了。
她肯定被别人告白过了吧，对方是怎样的人呢，她又是如何回答的呢？
我不愿意去思考的事情从内心深处喷涌而出，仿佛氧气变得稀薄了一样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低头看着菜单，静静呼出一口气，来赶走占据了我大部分思维的琐事，然而我却感觉氧气依旧稀薄，我按住了自己的喉咙。
拿铁咖啡。
摩卡咖啡。
抹茶拿铁。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的眼睛注视着菜单，这时耳边响起了一个凛然的声音。
「澪，店长在叫你。能登前辈也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我把手从喉咙处拿开，慢慢抬起视线，看到了一脸冷漠的仙台同学正站在这儿。
「叶月，好可怕。都要长出角来了。」
澪小姐很夸张地装作害怕，仙台同学则是果决地说了一句「长不出来的」。
「美女店员小姐，走动一下而已你就睁只眼闭只眼呗。」
「不可能。前辈请赶紧回到座位上。」
「没办法了，我回去吧。」
作为前辈的能登小姐不情愿地回到了座位上。
「志绪理酱，芝士蛋糕和红茶的套餐就可以了吧？」
似乎已经记住了点单的澪小姐问道，我回答了一句「是的」，她便精神十足地回了一句「了解」。
「那，再见。」
虽然我不知道她在再什么见，但澪小姐还是愉快地如此说道，然后消失在了店子深处。而留到最后的仙台同学则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发出了比平常更低沉的声音。
「……宫城，志绪理酱是？」
「不知道。那个人自己要这么叫的。突然跑来说想叫我志绪理，累死我了。」
「那你让她叫你志绪理了？」
「就是因为我不让她这么叫，她再叫我志绪理酱的吧。……虽然我也没说可以这么叫。」
「之后呢？」
「什么之后？」
「叫志绪理。」
「怎么可能答应。说到底，仙台同学的朋友都——」
虽然对仙台同学怎么说都可以，但说仙台同学朋友的坏话还是不太好。这点事我还是明白的，所以把刚刚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顺便喝了一大口水。
「你可以继续说出来。」
「没什么大不了的，算了。」
「我想知道你对澪和前辈的印象，告诉我吧。」
「……奇特的沟通能力。」
姑且还是把对她俩的印象包装一下才说了出来。
「澪虽然有时候有些过头，但也没那么奇怪吧。」
「……我觉得正常不会是那种样子。」
我想，我与身边总是围绕着人，可以和任何人亲密交谈的仙台同学生活的世界都是不一样的。我们的意见很难达成一致。
「是吗？虽然程度上会有点差异，但和朋友的朋友亲密交谈也很正常吧？」
「这对世界上有些人来说就不是正常的。」
「好吧，也许是这样吧。对了。宫城，你点了什么？」
仙台同学为平行线上的无意义对话画上了句号，改变了话题。
「蛋糕。」
「这样啊。那，你吃完了等我一会儿呗。」
「为什么？」
「今天，我会早一点下班，一起回去吧。」
「不用了，我一个人回去。」
出门之前我就听说过她今天打工会提前结束，但我并不是为了和她一起回家才来咖啡厅的。要是悠悠闲闲地待在这儿，又会被各种问个不停，所以我不想久留。
「有什么关系嘛。今天就是今年的末尾了，我们就一起回去吧。」
「如果那些人再来，感觉会麻烦，我想先回去。」
「这个我会想办法解决的，没事的。」
「一定？」
「一定。我答应你。」
虽然仙台同学坚定的声音传入了耳中，但没有任何事是绝对的。特别是澪小姐这种感觉没什么私人空间的人距离太近了， 能登小姐也很自来熟。我感觉她们会轻易地越过仙台同学的一定，来和我说话。
但是，今天是一年的最后一天。
可以给仙台同学一次机会。
「……要是那两个人中有一个过来的话，我就马上回去。」
「我一定会阻止她们的。」
说完，仙台同学微微一笑。
episode 234
「仙台同学骗子。」
在路灯下，我向着旁边抱怨道。
「抱歉。」
「抱歉有什么用。能登小姐不还是来了吗。」
「我阻止下澪是可以。可前辈毕竟是客人，硬要阻止她的话还是有点不太合适。不过，宫城没有回去，我很高兴。谢谢。」
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我推开了仙台同学的手臂。
打工结束的她心情很好。
恼火。
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澪小姐或者能登小姐中的任何一个人过来的话，我就应该丢下仙台同学一个人回家的，但事与愿违。
「我想回去也回不去。都是因为能登小姐说要陪我打发时间到仙台同学打工结束。……我都说了我不是在等仙台同学，她还是说个没完。这人话也太多了。」
这个约定并没有对耳环立下。
所以，能登小姐来到了我的位置。
我紧紧握住了围巾的一端。
冬天的夜晚降临得很早。
太阳落山后的天空被漆成了暗色，天气也变得比我出门时要更冷了。仿佛呼出的气息都要结冰，然后劈里啪啦掉在地上一样，我的肩膀有些颤抖。
「能说话不挺好的吗。一直沉默的话，就会担心对方是不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吧。」
「不是这个问题。」
尽管能登小姐与她吓人的外表不同，其实还挺平易近人的，但她那些问得很开心的问题都很难回答，所以就算气氛尴尬，也还是保持沉默更好。
说白了，我压根就没想到在那家咖啡厅里会被仙台同学的前辈搭话。
要说出乎意料的话，澪小姐也包括在内。
我原本只想过，去咖啡厅的话，仙台同学的朋友有可能会和我说话，但没想到这么开朗，距离感这么奇怪的人居然是她的朋友。实在是那种学校里上位小团体的感觉，让我想起了茨木同学，所以我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抱歉，她们俩都话很多。」
「我再也不去咖啡厅了。」
我嘀咕了一句，然后走在了仙台同学前面一步。
然而， 我并不能丢下她。
她马上就走到了我身边，然后用着柔和的声音说道。
「别这么说呀，下次再来吧。今天你能过来，我很高兴。」
「再也不去了。我今天只是想吃蛋糕。」
「那我也高兴，下次再来吃蛋糕吧。」
「仙台同学，没有守住约定的事，你是一点都没反省吧。」
我哈地叹了一口气。
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
让我知道了一大堆我不想知道的事情。
我本不想再知道更多关于仙台同学的事情了。然而，内心中又有一个我想去知道这些我不想知道的事情，我的视线避开她的脸，然后继续走着。
都说这个季节的星星看起来很美，但我根本没有看星星的余裕。有工夫仰望天空，还不如早点走回家。
「我在反省了。没能守住约定，抱歉。」
一个认真的声音传入耳中，我把手从围巾上拿开，推着她的肩膀。然而，仙台同学用肩膀把我的手给按了回来，我们的距离拉近了。
「宫城。……你和能登前辈聊了些什么？」
仙台同学抓住了我的外套。
我被她轻轻拉住，走路的速度慢了下来。
「仙台同学的事。……她说如果你需要钱的话，明明家教的时薪比在咖啡厅打工要高，增加家教的打工就好了。」
虽然我只是在陈述从能登小姐那儿听来的话，但我的胸口深处却隐隐作痛。
「……仙台同学，你要增加打工吗？」
「嗯——，算了。这个我们还是之后再慢慢谈吧。」
「我不想谈。」
想增加打工直接增加就好了。
仙台同学说寒假要去咖啡厅打工，而我已经对她这么说过了，所以我想她也可以随意地增加家教的打工。
打工是基本上所有事都会接受的仙台同学不会让步的事情，她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意见，所以商量也只是徒劳。她明明属于我，却不听我的话，这让我有些生气。
她要是早点回家就好了。
这样的话，我就不用被她问这些问题了。
仙台同学做的打工对我来说很无聊，但这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她明明很清楚这一点，但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同样的问题。
「那，我们现在聊点更愉快的事情吧。志绪理酱。」
仙台同学用着开玩笑的口吻说道，然后扯了扯我的外套。
她的声音非常开朗，我明白她是想改变话题。
继续聊打工的事情，对我和仙台同学来说，都不会有什么好事。我把她的手从外套上拨开，然后跟上了她改变话题的话。
「这叫法真恶心，别这么叫。」
「那，志绪理。」
「这个也不行。」
志绪理这个称呼会让我想起圣诞夜。
那天晚上，仙台同学在我耳边叫了无数次志绪理，打乱了我的思考，融化了我的理性。
我并不是说想忘记，但也不想主动想起来。如果我不停反刍那个圣诞夜，我的名字就会和那天紧紧联系在一起，再也无法解开。每当仙台同学叫我志绪理的时候，我都会想起我被她做的事情，意识到她的存在，变得想去触碰她，实在是糟透了。可以的话，我宁可将那一天的记忆深埋在心底。
「我想叫你志绪理嘛。」
仙台同学用着少见的闹别扭的声音说道，于是我推开了她的手臂。
「不要。别说这个了，都是仙台同学的错，大晦日也变得这么无聊，你怎么赔我。」
「这是我的错吗？」
「绝对是仙台同学的错。」
「那，要怎么才能让宫城开心呢？」
回答我接下来的所有问题，我真想这么说，又咽了回去。
澪小姐问我，仙台同学在高中也很受欢迎吗，那我想知道，她是不是在大学也很受欢迎，有没有被告白过。
能登小姐问我，我们是不是在同居，这又是怎么回事。
问这种事情，只能让我得到更加无聊的回答。而且，这听上去就好像我非常在乎仙台同学的事情一样。
「……我不知道，也不用让我开心。」
大晦日只是一年中的一天。这并不是一个特殊的日子，迄今为止对我来说也并不是什么特别愉快的日子，所以无聊正好。与其说出多余的话而变得更加沮丧，还不如将这一切都融化在黑暗的天空中，让它们都看不见。
「难得有机会，就开心点嘛。比如，两个人一起倒计时？很有大晦日的感觉，不也挺好？」
就仿佛要把即将被夜色吞噬的我拉上来一样，仙台同学用着明快的声音说道。
「我真不知道倒计时有什么可开心的。」
「嗯，那熬夜到天亮，一起看新年第一次日出如何？」
「感觉会睡着，不要。」
「想睡也可以睡，但去便利店买点零食，然后一直熬到熬不住为止不也挺好。宫城，你也没什么事要做吧？」
仙台同学十分确信地说道，然后抓住了我的手，加快了脚步。这个速度可以实现我快点回家的愿望，但我并不希望自己被拖着走。
我真的很生气。
虽然我无事可做是事实，但我希望她不要擅自决定之后的计划，至少走路的速度让我自己决定。
「宫城。你要是有别的事想做我也可以听你的要求，有吗？」
「……没有。」
「那，就这么定了。在我的房间里跨年吧。」
仙台同学明快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我感觉稍微变得暖和了一点。
episode 235
要不要买便当。
刚进便利店，我就和仙台同学产生了争执。
我觉得现在回家再做饭很麻烦，而仙台同学觉得食材都已经买好了，又加上今天是大晦日，应该吃点像样的东西，所以我们的意见是平行的。但最后，我还是听从了在猜拳比赛中获胜的仙台同学的意见。
「真麻烦。我觉得随便吃点东西，再打发下时间就行了。」
我向仙台同学如此抱怨道，而正把两个奶油泡芙放进篮子里的她却说「今天是今年最后一天了，还是吃点正儿八经的东西吧」来试图把今天变成一个有意义的日子。
「明年不也有十二月三十一日吗？」
我也把两个布丁放进了篮子里。
「宫城，明年的今天你也会和我一起过吗？」
「反正我又没什么事干。」
「难道你还在生刚刚的气？」
「没有。」
对说要看第一次日出的仙台同学，我回答了「感觉会睡着，不要」，结果被她说了「你也没什么事干吧？」，我对此并不介意。舞香也不在，我的确无事可做。但是，即使有事情做，如果仙台同学希望明年的大晦日也像今天这样度过的话，我觉得和她一起过也不错。
把日历用和她在一起的安排填满，就不会有一人独处的无聊时光了，而且这也不是需要强行拒绝的事情。
「仙台同学，这个也要。」
我又在篮子里追加了巧克力。
「还有别的要的吗？」
「波子汽水。仙台同学呢？」
「薯片。」
我们把没什么特别感的零食扔进篮子，然后付了钱离开了便利店。我们一边零零散散地说着话一边回家，然后开始制作鸡汤锅。
「宫城，把砂锅拿出来。」
听到仙台同学的声音后，我吃过了芝士蛋糕的肚子却咕噜地回应了一声，让我被她笑话了。我踢了一下瞄着冰箱的仙台同学的脚，然后准备好了砂锅。仙台同学切好食材，然后用小砂锅炖汤，再放入鸡肉。她一边捞着浮沫一边炖鸡肉，然后放入切好的蔬菜和蘑菇，再放入豆腐煮了一会儿，然后我们把火锅和米饭都带到了仙台同学的房间里。
「为什么不在公共空间吃？收拾起来不会很麻烦吗？」
我向正在把筷子放在花猫筷架和黑猫筷架上的仙台同学问道。
「今天是大晦日嘛，和平时不一样感觉会特别一点。」
「我觉得普普通通就好。」
「普普通通也可以，但不普通也没关系吧？开吃吧。」
说完，仙台同学背靠着床坐了下来，而我则坐在了她对面。然后，不知什么时候，我们就说了声「我开动了」，便拿起了筷子。
我把鸡肉和白菜放进盛着柚子醋的碗中，仔细地看着。
我上次吃火锅是什么时候来着。
仔细想也想不起来了。
「鸡汤锅不好吗？」
我听到仙台同学的声音，抬起了头。
和她一起生活之前，我都是吃袋装食品、速冻食品或者便当，基本上不会自己做饭，所以连吃火锅的记忆都没法轻松找到。
「我没怎么吃过火锅，怎么都行。」
我小声告诉她我从记忆中得出的答案，然后咬了一口鸡肉，细嚼慢咽。
火锅这种东西，一个人吃也没什么意思，所以我想就算过去的我是会做饭的人，也不会做吧。
「这样啊。好吃吗？」
她没有选择问我为什么不吃火锅，于是我回答「好吃」，然后她用笑容回应着我。
仙台同学一如既往的温柔。
但是，我却找不到什么东西能够回报她无条件给予我的温柔，这让我有些不舒服。
我的视线落在黑猫筷架上，然后继续吃着白菜和鸡肉。
我又把水菜和豆腐夹到碗里，然后看向躺在床上的企鹅玩偶。
这是我在圣诞节时玩夹娃娃机得到的，它每天都被放在不同的地方。
有时躺在地上，有时坐在床上。
今天，它正代替仙台同学躺在被窝里睡着觉。
我不知道它有没有被好好对待。
「仙台同学，你说过你想要企鹅玩偶，这个你喜欢吗？」
我想起了仙台同学的生日。
说要多聊大家都会聊的话题的仙台同学，说过她喜欢上了企鹅，也说应该买一个玩偶。只是，我不知道从夹娃娃机里抓到的玩偶是不是也可以。
「喜欢啊。我都拿来当抱枕用的。」
「你这么喜欢企鹅吗？」
「宫城很喜欢企鹅吧？」
仙台同学用提问回答了我的提问，然后一边说着烫烫烫一边吃着豆腐。
「没说我的事，我是在问仙台同学喜不喜欢企鹅。」
「喜欢啊。所以才一起睡。」
正睡在床上的企鹅虽然不是那种能放在手掌上小玩意儿，但也没大到让人想抱着它睡觉的地步。如果是抱枕的话，我觉得更大一点的比较好。
「企鹅，作为抱枕不会有点小？」
「那，宫城可以当我的抱枕吗？」
「怎么可能。」
我瞪了一眼胡说八道的仙台同学，然后从锅里夹起鸡肉。仙台同学也夹了块鸡肉，然后蘸了些柚子醋。
我们一边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一边消灭着锅里的食物，但吃饭的速度比平时慢了很多，一直没吃完。我不知道我们的闲聊算不算热闹，但悠闲地吃着的火锅的确很美味，幸亏没有在便利店买便当。
「宫城，你吃布丁还是泡芙？」
当锅里只剩下汤的时候，对面传来了一个开朗的声音。
「仙台同学决定就好。」
「宫城喜欢哪个？」
「那就布丁。」
这种时候，仙台同学基本上不会去选择自己喜欢的。她总是让我选择我喜欢的东西。这虽然让我很高兴，但也让我感觉，她总在掩饰自己的感情。
布丁和泡芙。
从哪一个开始吃并不重要。但是，既然说过要多聊一聊大家都会聊的话题，她偶尔也应该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尽管这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她不肯告诉我的东西太多了，让我有些不满。
「我去拿过来，你等会儿。」
并没有告诉我她真正想吃的是布丁还是泡芙的仙台同学站起身来，离开了房间，很快她就回来了，把布丁和勺子放在了桌上。
「仙台同学想吃的是布丁吗？」
「嗯。」
在便利店把泡芙放进篮子的仙台同学露出微笑，然后撕开了布丁的盖子。我放弃了追问，也打开盖子吃了一口布丁。
柔软而冰凉，很好吃。
我又吃了一口，仙台同学说了声「来这边」，然后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为什么？」
「因为近一点吃更好吃。」
「布丁在哪吃味道都不会变吧。」
「是吗？会变好吃的，试一下嘛。」
仙台同学微笑着吃着布丁。
我也没有理由听她的。
我从没听说过，布丁的味道会因为地点而变化，她只是随口乱说的。她肯定是想做一些奇怪的事，才让我坐她旁边，比如吃我的布丁之类的，她一定是在想这些事。所以，虽然我没有必要坐在她旁边，但今天多亏了仙台同学，我才能吃到这么美味的一顿饭，所以被她骗一次也无所谓。
「姑且，试一下。」
我坐到她旁边，吃了一口布丁。
当然，味道并不会改变。
「好吃吗？」
「好吃是好吃，但和刚刚一样。」
「这样。要吃一口我的吗？」
仙台同学准备用勺子舀起布丁，我推开她的手说「我不吃」。
「明明很好吃的。」
旁边传来了自言自语一样的嘀咕声，但仙台同学吃的是和我一样的布丁，所以不管吃一口还是两口都一样。不管吃多少都是同样的味道。
「那，今年最后一次给宫城拍照可以吗？」
仙台同学把布丁放在桌上，拿起手机对着我。
「绝对不行。」
「宫城小气鬼。」
「小气鬼就小气鬼。」
「那，让我吃一口宫城的布丁。」
「味道都一样，吃自己的去。」
「好吧。」
仙台同学很干脆地放弃了，然后拿起放在桌上的布丁，一口两口地舀着吃了起来。
「我说，宫城。」
仙台同学平静地说道，视线落在了消失了三分之二的布丁身上。
「干嘛？」
「不要让澪和前辈叫你志绪理。」
「我也没打算让她们叫。」
「让她们这么叫的话，我也要叫你志绪理。」
仙台同学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我下意识地推开了她的肩膀。
「宫城，好危险。布丁差点掉了。」
她的声音十分悦耳。
让我想起了不用想起来的事情。
「不是因为仙台同学突然靠近我吗？我都不好吃布丁了，离我远点。」
我找着借口一般舀起布丁，用勺子送入嘴中。
episode 236 宫城在我身边
在一年即将结束之际的晚上十一点四十六分。
收拾掉锅和布丁后的桌子上，正放着吃了一半的薯片以及喝了一半的麦茶和汽水。而背靠床边坐着的我身旁，是心情既不好也不坏的宫城 。
「仙台同学，你敲过除夜之钟吗？」（译注：除夜の鐘，日本传统文化中大晦日晚上0点敲的钟，和中国除夕晚上0点放鞭炮差不多。）
跟随在这个毫无波澜的声音之后的，是从袋子里拿出薯片的声音。
「没有欸，你想去敲除夜之钟？」
「冷死了，没必要去。我只是在想，那些去新年参拜的人，应该也都敲过除夜之钟吧，所以才问的。」
「我只不过是去参拜一下，然后求个签而已。」
「哦。」
宫城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对她自己主动提出的问题并不是很感兴趣，接着她吃了一块薯片。
太不可思议了。
宫城老老实实地吃了火锅，还坐到我身边一起吃了布丁，现在甚至还在和我闲聊。
不仅如此。
今天她没有事先通知我就来到了我打工的地方，还和没能守住阻止澪和能登前辈的约定的我一起回家了。
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宫城不是那种会因为今天是大晦日什么的就对我好一点的人。无论天气晴朗还是下雨，她都会板着脸踢我，咬我。
我伸出手，摸了摸宫城的脸颊。
她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但是，她却没有逃开。
我用指尖抚过她的嘴唇，然后再亲了一下确认触感。我摸了摸她的耳环，又像亲她嘴唇时一样亲了一下她的耳朵，这时我的肩膀被她按住了。
「我可没说你可以这么做。老老实实迎接新年吧。」
房间里回荡着她低沉的声音，但她推我肩膀的力气并不是很大。
宫城和我不同，她似乎并不觉得大晦日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但她还是接受了和我一起在这个房间里度过。
这让我很高兴，于是我更加靠近宫城。
我再次亲吻她的嘴唇，把我的体温传递到被澪叫了志绪理酱，被能登学姐叫了宫城酱的她身上。
尽管澪和前辈都对宫城感兴趣，但她们的感兴趣与我不同。她们不会像我一样渴望和宫城接吻，也不像我一样渴望触碰宫城。
这一点我很清楚。
她们只是好奇，我的室友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只是想作为朋友好好相处。但是，尽管我明白她们没有其它想法，但我的心胸却没有宽广到能够默默接受宫城产生新的人际关系的场面。我想解开澪和前辈系在宫城身上的纽带，然后把它们绑到别的陌生人身上去。
即使是现在，我也还是无法平静。
我害怕宫城会去到我不知道的地方。
我也觉得我这是自私而又无聊的嫉妒，但我还是想做一些宫城只会允许我做的事情来安抚我的心情。
从重叠的嘴唇处传来的体温让人感觉很舒服。
但是，这还不够。
我用舌尖戳了戳宫城的嘴唇。
我渴望更多的宫城，但她的嘴唇却不肯张开，反而试图离开我。我抓住宫城的手臂，把她拉了过来，堵住她准备开口抱怨的嘴唇，舌头钻了进去。我的手从她的衬衫下摆伸了进去，抚摸着她的侧腹，舌头也纠缠着她的舌头，结果我被没法抱怨的宫城狠狠咬一口舌头，然后推开了肩膀。
「仙台同学。」
她用低沉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
「一小会儿有什么关系嘛。今年都快要结束了。」
「你这可不叫一小会儿。刚刚我也说了，老老实实迎接新年吧。」
宫城把我伸入她衣服里的手拉了出来，按在了地板上。
「那，宫城来亲我。」
「不是已经亲过了吗。」
「宫城还没有主动亲我。要我老老实实迎接新年的话，至少要亲我一下。」
「真烦人。」
一脸不快的宫城站了起来，我以为她要离开房间而变得有些不安，抓住了宫城的衣服。然而，她只是拿起了放在床上的企鹅玩偶，并没有离开房间。
「你这么想亲就和企鹅亲去吧。」
重新坐回我身边的宫城把企鹅塞到了我手里。
我只好收下，但并没有亲它。
企鹅摸起来虽然很舒服，但不像宫城的嘴唇那样温暖柔软，所以不能代替她。一定要用它代替的话，宫城不在的时候就已经足够了。
我抱着企鹅，用手机确认着时间。
晚上十一点五十七分。
马上就要过年了。
「宫城，看这个。」
我在手机上调出巨大的时钟，拿给宫城看。
「为什么要看钟？」
「跨年的瞬间，我想和你一起看。」
虽然我很希望宫城能够亲我一下，但如果在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争执中过年，那就太可惜了。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触碰宫城的身体，但接吻的话，等迎接新年之后也行。
「倒计时的话，我就算了。」
「不用不用，我们就一起看到十二点的那一刻吧。」
我把企鹅放回床上，然后把拿着手机的手放在了宫城的大腿上。我一看向宫城的脸，就发现她皱起了眉头，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视线落在手机上。我们一直盯着时钟，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离一月一日还有不到十五秒。
宫城如她所说的那样没有进行倒计时。
而我在心中默默倒数着。
五、四、三、二、一。
「新年快乐！」
我对宫城说道，她也回了一句「新年快乐」。我把手机拿了回来，然后默默拍了一张宫城的照片。
「不是说了不准随便拍照的吗？」
随着一声抱怨，宫城的手伸了过来，于是我把手机藏了起来。
「新年嘛，可以的吧。」
「这不是理由。」
「留个纪念有什么不好的嘛。难得有机会，咱两再一起拍一张吧。」
不要，你耍赖，皱着眉头的宫城发出了带刺的声音，但这都无所谓。就像一年的最后一天很特别一样，一年的第一天也很特别。虽然不是做什么都可以，但我觉得拍照这种事应该是被允许的。
「宫城。」
我拉着她的手臂，让她靠了过来。
宫城有些刻意地长叹一口气，然后说了句「只能拍一张啊」。我装作没有听见，咔嚓咔嚓地拍下我们俩一起的照片。三张、四张、照片越来越多，其间还收到了好几条信息。宫城的手机响起了铃声，通知着收到消息。
「稍等一下，我回个信。」
我对宫城说道，她回了句「我也」，然后我们俩的视线都落在了手机上。
画面上排列着祝贺新年的话语，发信人有大学的朋友、宇都宫，还有羽美奈她们，我一一回复了相同的话语。
「澪和能登前辈也向宫城问好了。」
信息自然是澪和能登前辈发来的。而且，上面写着的不只是给我的，还有给宫城的留言。
澪写的是，替我向志绪理酱说声新年快乐。
前辈写的是，替我向宫城转达新年祝福。
我不想念志绪理酱和宫城酱，所以只是粗略地传达了信息内容，宫城还是露出了难以形容的表情。
「……也替我向她们问好。」
一个低沉、似乎不是很感兴趣的声音传来。
我理解宫城对和她们打招呼不是很积极的心情。
她们俩应该都是宫城不擅长应付的类型。
「我现在就告诉她们。」
虽然也不是什么需要专门转告的事情，但我还是把宫城的话转达给了她们。很快就收到了回信，澪说想和志绪理酱聊聊天，这我就随便应付了一下。
「这边也是，亚美也对仙台同学说新年快乐。」
「替我跟她说，以后有机会再聊天吧。」
「……嗯。」
宫城静静地回应了一声，然后陷入了沉默。
我并不讨厌澪和前辈那样热闹的人。如果一直沉默下去，我就会担心对方是不是心里有什么想法而感到不安，所以还是说出口更好。什么事都想掺和一下的澪虽然有时候会惹上一些麻烦，但她那样吵吵闹闹的总归是让人更安心一点。
然而，对宫城这不是这样。
无论她是沉默，还是不高兴，我都不会因为在她身边而感到难受。
我很好奇她在想什么，但我也很享受这种沉默。
我握住一言不发的宫城的手。
「宫城，要去看第一次日出吗？」
「去哪儿？」
「哪也不去。」
「在家里看的也能算第一次日出吗？」
「怎么说呢。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吧，但在家里看也没关系吧？」
「太随便了吧？」
「随便点不也挺好？查一查日出时间，我们一起看吧。」
「不用看了，我想洗个澡睡觉了。」
宫城坚定地说道，然后松开我的手，准备站起来。
她从一开始就不愿意看第一次日出，但是我不想就这样让她离开。
「那，我一会儿也去洗澡，洗完了可以去叫你来我房间吗？再聊会儿吧。」
「我困了，会睡着的。」
「睡着了我就叫你起来。」
「……随便你吧。」
宫城用着完全不像是新年的不高兴的声音说道。
episode 237
我走出浴室，吹干头发。
然后来到宫城房门前，我敲了两下门。
「还醒着吗？」
里面没有回应，但是门很快就打开了，和我一样穿着运动衫代替睡衣的宫城探出头来。
「干嘛？」
「新年快乐。」
「刚刚说过了。」
「多说几遍也没关系吧？」
「……新年快乐。」
宫城一副无奈的样子回了同样的一句话，然后踢了一下我的脚，接着又补了一句「有事吗？」
「不是说再聊一会儿天吗？是在我的房间还是宫城的房间，你来选吧。」
「可是没什么可聊的了。」
「没有了不说话也行。新年的第一天嘛，搞点和平时不一样的事情不好吗？」
「一月一日有这么特别吗？和普通的假期没什么区别吧。便利店和家庭餐厅也都会开门。」
宫城用着带刺的声音说道，然后又踢了一下我的脚。
「毕竟是一年开始的日子，一般来说也算是特别的日子吧？就算不是特别的日子，也是难得假期，我觉得熬个夜也没关系。总之，先让我进来吧。」
「为什么非得让仙台同学进来不可？」
「那，你来我房间。」
我露出微笑，结果宫城却瞪着我。然而，我拉着她的手臂，她便来到了我的房间，也没有发牢骚。
只是，她心情有点不好。
尽管她坐在我身边，但我却丝毫感受不到她会对我露出笑容的气氛。
「仙台同学，我困了。」
一个冷淡的声音在靠在床上的我的耳边响起。
「困了的话，就在这儿睡吧。」
「床上有企鹅在，没地方睡了。我还是回房间睡吧。」
「小企今天睡地上，没关系。」（译注：ペンちゃん 仙台桑起名的风格我只能用随便两个字形容）
我拿起躺在床上的企鹅，抱着它坐了下来。我拍了拍玩偶的头，然后看向宫城，她摸了摸企鹅的头，然后像是责怪我一样说道。
「真可怜。」
「我每天都很疼爱它的，所以今天应该会原谅我的。」
企鹅是宫城送的，所以我一直很珍惜。她应该不会因为我让企鹅在地上睡就生气，如果说放在地上有问题，也可以放在桌子或者柜子上。
「我要是睡着了，仙台同学准备干嘛？」
宫城拉着企鹅的手，不，应该说是翅膀的部位说道。
「宫城睡着了我就一起睡。」
「在哪儿？」
「在你旁边。」
我一回答，宫城就露出了明显不情愿的表情。
「睡个觉而已，没必要这么个表情吧。」
「还睡个觉而已，仙台同学一下子就会打破约定吧。今天都怪仙台同学没能守住约定，能登小姐才会来我的位置，你不会忘了吧？」
「不是今天，已经是昨天的事了。」
「没在说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我是在说，因为能登小姐，我受到了很过分的对待。」
「我知道，抱歉。」
如果提起昨天的事情，我只能道歉，但那件事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我当时以为宫城会直接回去，所以心情十分消沉，而且我也很在意她们俩究竟在说什么，所以对我来说像是度过了一段地狱般的时间。
宫城和任何人说话都可以，但当我看到她和别人在一起时，不该出现在人前的我就会现身。这样的我是由嫉妒堆积而成的我，甚至想扔下打工的工作，牵着宫城的手直接回家，然后质问她刚刚说了些什么，是很差劲的我。
这是不应该在元旦想起来的事情。
我把企鹅放在地上，然后握住了宫城的手。然而，握住的手很快就逃开了，宫城准备站起身。
我抓住想要回房间的她的运动衫，向她说道。
「新年快乐。」
「不是，你要说多少遍？」
「多少遍都行。说了新年快乐，宫城也会回我新年快乐，总感觉很开心。」
去年的今天也好，前年的今天也好，甚至是前前年的今天。
我都没有我的家人回应祝贺我新年快乐的记忆。如果对朋友说，她们会回应同样的话，但那就像一按就响的门铃一样，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宫城回应我说新年快乐，让我很高兴。
只是为了我，不管说多少次的这句话，和其它人的话都不同。如果她不想说，就不会说新年快乐。
这就足够了，我也不再想从别人那儿得到同样的话了。
「……新年快乐。」
宫城不耐烦地说道，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她拨开我抓住她运动衫的手，然后低声说了一句「睡觉去了」。
「就在这儿睡吧。」
我想和会回应我祝福的宫城一起度过更多的时间。我强烈地希望她能就这样待在这儿，但宫城还是拿着企鹅站了起来。
「这个，是我的欸。」
如果宫城坚持要回房间，我没法阻止她，但我不希望她把企鹅带走。那是代替宫城的东西，如果宫城不在的时候，企鹅也不在我的床上，我会很为难。
「这边是仙台同学的地盘。」
宫城把企鹅放在枕头上，指着墙边。
「……边界线？」
「是的。不准越过企鹅来我这边。」
宫城用着不高兴的声音说道，然后又强调了一句「绝对不准」。
「我知道了。」
「那，你先过去。」
显然，我并没有不睡觉的选项。
虽然我还不想睡，但我要是说想等会儿再睡，宫城可能会离开房间，所以决定乖乖听话，于是我关掉空调，钻进了被窝。我把枕头让给宫城，把作为边界线的企鹅放在原来的位置。宫城来到我旁边，关掉了灯。
「真的要睡了？」
我把身体转向宫城的方向问道，她用冷淡的声音回答。
「睡了。」
「第一次日出呢？」
「不看。」
宫城的声音融入黑暗之中，房间变得安静了起来。
我闭上眼睛，然后睁开。
在黑暗中，我看着企鹅的轮廓，而不是宫城。
我希望它能稍微让开一点儿。
我把半只企鹅塞进了被子里。我清晰地看见了宫城的后脑勺，我伸出手，梳理着像是没有加牛奶和砂糖的咖啡一样浓密、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的头发，而宫城则像是要逃避我一样蜷缩起了身体。
「……仙台同学。」
一个小小的声音传来。
「怎么了？」
「上大学以后——」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声音消失在房间中。
我等了好久，也没有听到宫城的声音，于是我问了一句「然后呢？」，结果她回答我说「没什么」。
「说吧。搞得我很好奇。」
「不是什么重要的的事。」
宫城扯了一下盖着的被子，她的身体离开了我。
她大概已经到了床边上，就差从床上掉下去了，于是我抓住了她的运动衫。
「不是重要的事的话，就直接说吧。」
我像是催促着她的回答一样用力拉了拉她的运动衫，然后一个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在想，你应该被各种各样的人邀请过吧。」
「被邀请？」
「吃饭之类的。」
「……难道你是从澪或者能登前辈那儿听说了些什么？」
宫城说出的话，是平时的她，绝对不会说的话。而且这还是她坚决表示要睡觉了之后才特意说出来的，一定是有什么缘由。除了澪或者前辈以外，不可能有别的了。
「没什么。」
「她们俩都喜欢夸张。」
我不知道宫城被告知了些什么，我觉得不管我怎么问，她都不会说出来，但我可以猜到内容。从宫城的话来看，应该是她们俩，或者其中一人对宫城说，我很受欢迎，或者有人邀请我去吃饭之类的。
「我又不在意。」
宫城发出低沉的声音。
这怎么听都不是不在意的声音，所以我的胸口隐隐作痛。但与此同时，心中又有些激动。
宫城在乎着我的事。
而且是我收到各种各样的人的邀请的事。
我的心脏砰砰直跳。
这简直就像宫城在说她喜欢我一样，让我很高兴。
「宫城，转过来。」
我尽可能用温柔的声音呼唤着她。
「不要。」
「你不用在意昨天听到的事啦。我不会属于宫城以外的任何人的。」
我把手放在宫城的背上，发誓道。
然而，她的背却从我手中逃走了。我想抓住她，于是搂住了她的腰，但手很快就被她拨开了。
「我可没说你可以进入我的地盘。」
宫城慢慢地转向我这边，把半边埋在被子里的企鹅推了过来。
「那，宫城来我这边吧。」
我抢过企鹅放在墙边，抓住宫城的手。就这样让她触碰我耳朵上的蓝色耳环，用力按着她的手，直到耳朵感到疼痛。
「因为只有宫城可以管理我。」
我不需要宫城以外的人。
能进入我内心的只有宫城。
「没骗我？」
「没有。」
说完，我松开了抓住的手，宫城仿佛在确认我说的话一样，摸着我的耳环。
黑暗中，她指尖爬过我的脖子，滑过我的运动衫，停留在我的心脏附近。她的手心按了上来，我的心脏就像是要告诉宫城，宣示它自己的存在一样，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再发誓一次。」
「我不会属于宫城以外的任何人。」
我慢慢地说道，好让宫城听清楚。
然而，我还没有把脸凑过去，对耳环留下约定的吻，宫城就已经靠了过来。
一股气息吹向我的脖子，我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
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贴了上来，吮吸着我。
传来的体温让我轻轻呼出一口气，紧接着就感到一阵疼痛。
宫城的誓约之吻并不温柔。
她的牙齿紧紧咬住我的脖子，仿佛要把约定刻在我的记忆中。
我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宫城的肩膀。
然而，牙齿还是深深刺入我的皮肤，几乎要让我忍不住发出声音，于是我紧紧咬住嘴唇。我感到难以呼吸，抓住她肩膀的手开始用力，钳住我的皮肉的牙齿才慢慢松开，我的身体也一下子没了力气。
「我要睡了，晚安。」
或许是她已经满足了，一个小小的声音传来。
我也说了一声晚安，然后她又转过身去。
episode 238
一个小时，抑或是两个小时。
说不定更短，也说不定更长，可我没把手机拿到床上来，所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向旁边伸出手，触摸宫城的头发。
睡不着。
我无论是看着天花板发呆，还是望着墙边的企鹅，又或者盯着宫城的后脑勺，都毫无困意。
我用指尖卷起宫城的头发，轻轻拉了拉。
宫城并没有醒来。
一松手，柔顺的头发便从手指上滑落了下来。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试着叫了声「宫城」。
然而她睡得很香，一点回应也没有。
我看着和我睡在同一张床上，大概处于梦中世界的宫城，感受到了我和她的想法的差异性，胃变得沉重了起来。
这种时候，我会因为太在意宫城而无法入眠。
一个人睡的时候感觉不到的体温现在就在我身旁，让我的心脏变得十分吵闹；一个人睡的时候听不到的轻微呼吸声现在传入我耳中，让我的心脏变得十分躁动。如同被心脏带动了一般，不必要的妄想扩撒了开来，睡魔也被踹飞到了天涯海角。
我拿起坐在背后的企鹅，把它抱在怀里。
这个被当作抱枕的小玩意儿，和眼前安然入睡的宫城相比，显得微不足道。只要稍稍一用力，它就会轻易地凹陷下去，但它不会像宫城那样发牢骚。
我紧紧闭上眼睛。
我想我乖乖睡觉可能会更轻松一点。
如果能在梦里与如我所愿的宫城一起度过直到天亮的时间，那么到太阳升起也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一只企鹅，两只企鹅，三只企鹅。
我数到十五的时候，心想企鹅虽然是鸟，但却不会飞，所以说不定应该一头一头地数。然后，想着想着，我就变得更加清醒了。 （译注：日语的量词，仙台一开始是用的「羽」，日语中一般用于飞禽，中文一般翻译成「只」。而后面仙台想着企鹅不会飞，所以是不是应该用「匹」，所以我翻译成「头」。但中文中并没有量词特指「飞禽」，特此说明。另外，日语中兔子也是用「羽」，也就是一「羽」兔子，这个缘由说法比较多，有一个很有意思的说法是，相传是因为古时候日本曾经禁止食用四脚兽类，由于兔子耳朵长，看起来像鸟的翅膀，所以把兔子当作鸟类，就可以吃兔肉了…）
我觉得宫城真的很过分。
她让我发誓，我不会属于宫城以外的任何人，自己却在旁边睡得这么香。她是管理我的人，所以应该起床，睁开眼睛，看着我，和我说话。她愿意的话，也可以亲我。
我睁开眼睛，把手贴在宫城的后背上。
然而她并没有醒来，甚至一动不动。
她怎么可以睡得这么安稳。
——我知道答案。
我有多么在意宫城，宫城就有多么不在意我。
我想就是这个原因。
没意思。
真的没有意思。
我把企鹅放回墙边，然后坐了起来，轻轻叹了口气。
在这样能够让黑猫完全看不见的黑暗中，我亲了一下宫城的耳朵。然后摸了摸她露在被子外的肩膀，轻轻叫了一声「志绪理」。
「……嗯？」
一个算不上回应的声音传入耳中，原本一动不动的宫城也动了一下。
她原本侧着的身体平躺了过来，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的愿望一下子反转了过来，从希望她能睁开眼睛变成了希望她别睁开眼睛。
「没什么了，睡吧。」
「嗯……嗯。」
虽然在黑暗中拍照也没有意义，但我还是想拍睡着的宫城。
不，可以拍的话，说不定拍视频更好。
视频的话，即使在黑暗中看不见她的脸，我也能够随时听见宫城对我的声音作出反应时发出的迷迷糊糊的声音。
我犹豫着该不该去拿手机。
我把手撑在床上，准备起身，结果宫城也扭动了一下，把身体转向了我这边。
不行。
要去拿手机，就必须越过宫城，或许，动作太大会把她弄醒。
我放弃了手机，躺了下来。
「……志绪理。」
我小声叫着身体转向这边的宫城。
我叫了好几声，感觉宫城都快醒了，但我仍然想多叫几次。
志绪理，志绪理，志绪理。
平时不能叫的份，我想反复又反复地叫。
「志绪理。」
我轻声叫道，宫城有些厌烦地推了我一下，尽管我知道她应该是无意识的。
我轻轻抓住她的手，亲吻她的指尖。
如果这只手碰到我的话，新年刚开始我就在想这些不好的事，这让我叹了口气。
在床上实在是不太好。
这让我想起了过去发生的事情，让我想再做一次过去发生过的事情。
我越过分配好的地盘，踏入了宫城的阵地。
我靠近她的身体，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嘴唇。
然后摸了摸她的脸颊，又摸了摸她的脖子。我想更多地触碰她，于是把手伸进了她的运动衫里，抚摸她的侧腹。我如同确认柔软的肌肤一般，滑动着手，当我的手贴到她的胸口稍微下面一点的位置时，宫城又扭动了起来，我慌忙把手从她的运动衫里抽了出来。
那天，要是定下了新的约定就好了。
宫城圣诞节遵守了约定，但我并没有做出下一次的约定。虽然做那种事并不是我和宫城的全部，但如果还能做那种事，我会很高兴。我觉得可以通过重复做那种事，来消除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想，我们一定是通过触碰对方不为人知的部位，才打破了我们彼此的隔阂。这种行为就像是破坏隔开我的房间和宫城的房间的墙壁一样，只要互相接触，彼此的房间就会扩大，就可以看到以前不知道的对方。最终两个房间交融起来，合为一体。
我想再次触碰宫城。
我也想让宫城再次触碰我。
「下次再做吧。」
我小声地对她说出了在她清醒时说一定会被拒绝的话，结果宫城有些困倦揉了揉眼睛。
「……怎么、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我抚摸着她的头发。
我来做也好，宫城来做也好。
我觉得不管是怎样的约定，只要能有新的约定就好了，但这并不是能够和睡得迷迷糊糊的宫城定下的约定。
「没什么。」
「好困……」
「好好睡吧。」
说完，我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她也发出了一声嗯，回应了我。
episode 239 今年的仙台同学也没有变化
「快起来。」
我在床上踢了一下在我眼前睡得很香的仙台同学的脚。
然而，她并没有起来。
拜她所赐，我连身都没法转，要热死了。
不管怎么想，现在这个状况都很不对劲。
我要是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就不会和她一起睡觉了。
虽然这张床是仙台同学的，但我睡的地方是我的阵地，不是她能够进来的地方。
「仙台同学。」
我大声叫着她，用力推着她的锁骨附近。
「嗯。」
一个简短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但也仅限于此。
仙台同学仍然把我当成抱枕，继续睡觉。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被子加上她的体温实在是太热了，压在我身上的手臂又很沉，让我有些生气。
「过去那边啊。」
负责当抱枕的应该是企鹅，而不是我。
我也不想一直被她这么抱在怀里，所以我觉得她也差不多该醒来了。
「快起来。」
我发出比刚刚更大的声音，结果她也只是发出了一些叽里咕噜的呓语，并没有起来。
「这边，是我的阵地。」
我用力推着仙台同学的身体。
我解开缠绕在我身上的手，仙台同学便翻了个身，仰面朝天。我坐起身来，犹豫着要不要叫醒睡得这么幸福的她，最终还是作罢了。
「现在几点了。」
天早就亮了，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了进来。我明白现在的时间去看第一次日出已经为时过晚，但由于没有手机，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正确时间。
昏暗之中，我拿起被赶到床边的企鹅，放在了仙台同学的胸口上。企鹅马上就被抱住了，仙台同学又转过身来，缩成了一团。
我觉得这是她难得一见的样子。
比起可爱更适合用漂亮来形容的她，却抱着一个玩偶睡着了，看上去很有趣。舞香看到的话应该会大吃一惊，昨天刚遇见的仙台同学的朋友以及前辈看见肯定也会惊讶。
但是，她们都不会看到这个样子的仙台同学。
这是只有作为室友的我才能看到的仙台同学。
我也不会把这个样子的仙台同学告诉任何人。
我伸出手，摸了摸那蓝色的耳环。
新的一年与去年并没有什么不同。
仙台同学还是我的室友，仍然属于我。
我把掀开的被子盖在仙台同学身上，然后下了床，打开空调，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看向屏幕。
上午九点七分。
不能说是早起的时间，但也说不上很晚。而且，也不足以再睡个回笼觉了，于是我坐在了床上。
虽然也可以回房间，但难得碰上如此有趣的仙台同学，我还想再看一会儿。
我把手机朝向睡在床上，抱着企鹅当抱枕的仙台同学。我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打开了照相机，拍摄睡着的她的照片，设置为自动模式的闪光灯发出了闪光。我又靠近了一点来拍仙台同学，闪光灯又亮了起来，然后一个困倦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怎么了？好刺眼。」
仙台同学揉了揉眼睛。
「在拍照片。」
说完，我又把半睁着眼睛的她咔嚓一声拍了下来。
「照片？」
传来的声音比刚刚更加清晰了一点。
「仙台同学不起床，我很无聊，所以拍了你的睡脸。」
「欸，不是，怎么随便拍别人的睡脸。快删掉。」
仙台同学一下子弹了起来，打开了房间的灯。原本抱在她怀里的企鹅滚落在床上，房间里变得明亮起来。
「不要。仙台同学不也随意拍了很多照片吗。又是新年，有什么关系嘛。再说了，都是仙台同学不起来的错，睡得也太死了。」
我推开想要抢我手机的仙台同学的肩膀，把企鹅递给了她。
「没有睡死。」
「明明睡得那么香。」
「我半天没睡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人叫醒了。」
仙台同学不满地说道，然后抱着企鹅在床上躺了下来。她的手抚摸着企鹅的头，又啪嗒啪嗒摇动着企鹅的翅膀。然后，她叫了我一声，宫城。
「你梦见什么了吗？」
仙台同学喃喃说道，然后看着我。
梦的话，我的确做了。
但是，那并不是能告诉她的梦。
「没有。」
「真的？」
「真的。」
我怎么可能说，我在梦里被仙台同学触碰了身体。
「我还以为宫城做了奇怪的梦呢。」
仙台同学有些失望地说道，然后拉了拉我的运动衫。我拍了一下抓住我衣襟的手，但她的手不但没有松开，反而从下摆钻了进来，摸起了我的侧腹。
「……仙台同学，我睡觉的时候，你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
我把紧紧贴在我皮肤上的手拨了下来，紧紧按在床上。仙台同学被固定的手不停扭动着，她还故作笑容地回答了一句「没有」。
骗人。
绝对是骗人的。
「我想触碰宫城。」
新年才开始不到九个小时，明明还是正月，仙台同学却说了句不像是一月一号该说的蠢话，然后把被我固定在床上的手抽了出来。她坐起身，抓住我的手，亲吻了我的指尖。
「你这不是碰是亲吧，我也没说你可以亲我。」
我发了句牢骚，仙台同学的指尖便爬过我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她把嘴唇贴在我的手肘和手腕之间，然后又分开。亲吻了好几次后，她的舌尖开始沿着我手臂的血管划过。
「我也没说你可以舔。」
我感觉有点痒，然后按住了仙台同学的额头，她便抬起了头。
「那你的意思是摸就可以咯？」
她的指尖爬上了我的手臂，仿佛在确认刚刚她舔过的血管一样。
「也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仙台同学把嘴唇贴在我的脖子上，轻轻咬着我。
我推着她的肩，但她反而又把舌头伸了出来，一直舔到我的耳朵下方。
被她在床上做了这种事，让我想起了昨天的梦。
醒来之前，梦里的仙台同学的手摸了我的侧腹，还碰了我的胸部。但她的手却不满足于此，又摸了我的腰，甚至还往下爬行了一点，梦境开始变得模糊，和记忆的某处混合在了一起。
「说了不要做什么奇怪的事。离我远点。」
我推开仙台同学的身体，然后站了起来。
我并不想让梦成为现实。
我不打算让圣诞节的事再次发生，也不希望现在的行为升级。仙台同学的体温虽然很舒服，但如果我们反反复复做这样的事，室友的关系就会模糊化，变成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刚刚这个，算是宫城给我的压岁钱一样的东西。」
结果我却听到一个丝毫没有反省之意的声音。
「为什么我非得给仙台同学压岁钱不可？我要回房间了。」
我从鸭嘴兽背上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脖子，又擦了擦手臂。
「对不起。就待在这儿吧。」
「不要。感觉你又要做奇怪的事了。」
「那，交换条件。只要宫城待在这儿，我就听你的话。」
「我没有什么想要仙台同学做的事，不需要什么交换条件。」
「什么命令都可以哦？」
「你就这么想被我命令？」
「想。随便说点什么吧。」
仙台同学丝毫没有犹豫，很干脆地说道。
我把纸巾扔进垃圾桶，看着坐在床上的仙台同学。
「你这，不就是单纯的变态吗？」
她和去年别无二致。
我觉得她真的是个傻瓜，而且对一个想要被命令的人下命令也没什么意思。
「宫城，想不想吃年糕汤？」
把给我的烦恼从去年一直带到今年的仙台同学，突然提出了一个新的提案。
「想吃是想吃。」
「现在就做吧，再一起吃。然后，吃完了再到这个房间集合。」
虽然她擅自决定了接下来的计划，但我也没什么理由拒绝。昨天晚上虽然吃了很多东西，但现在肚子却已经饿了。
「……午饭也是仙台同学做的话，那就可以。」
「那就这样吧。」
仙台同学笑了笑，然后下了床。
episode 240
年糕汤很美味。
午饭的意面也很美味。
但是，午餐的沙拉居然加了西兰花，这一点是不能原谅的。
「我又不知道宫城你讨厌吃西兰花。再说了，你要是讨厌西兰花就早点说嘛。」
仙台同学有些无奈地说道，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都怪仙台同学没说要放西兰花。我要是知道你要放西兰花，我就会说我不喜欢了。」
「说午饭什么都可以的，不是宫城吗？而且，也拿西红柿代替沙拉了，你就原谅我吧。」
一个无趣的回答从旁边传来，于是我用鸭嘴兽拍了一下仙台同学的腿。
只有一两块的话，我忍一忍也就吃了，但沙拉里面放了好多的西兰花。我对这一点耿耿于怀，但仙台同学也确实为我又拿了西红柿出来。
但是，她又说什么西兰花很有营养，所以还是吃掉更好，什么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让我吃掉了近一半的西兰花，我觉得这很过分。新年的第一天，我不想吃任何我不喜欢吃的东西。
「把仙台同学讨厌吃的都告诉我。下次，我要加一大堆。」
我拿起桌上装着汽水的玻璃杯，喝了一口。
其实我很生气，生气到不想来仙台同学房间集合的程度了，但还是被她强行带到了这个房间。因此，无论怎么抱怨她，我都感觉不够。完全不够。虽然她把昨天买的泡芙分了一半给我，但我还是不想原谅她。
因为是新年，所以她还特地让我换了衣服，这也是令人生气的事情之一，可以的话，我只想穿着运动衫消磨时光。
「没有讨厌的东西哦。」
仙台同学一脸淡定地撒着谎。
但是，对她来说，刚刚的话是不是真的并不重要。就算是仙台同学讨厌的东西，只要我叫她吃，她应该就会吃，如果我叫她不吃，就算是她喜欢的东西，她应该也不会吃。
平时我并不会讨厌这样的她，但今天不同。
实在是令人生气又恼火。
「把这个喝了。」
我把拿着的玻璃杯递给了仙台同学。
里面是她说过不喜欢的碳酸饮料，还剩下一半左右。
「喝掉是喝多少？」
「全部。」
我简短地回答后，仙台同学毫不犹豫地就喝掉了全部的透明液体，然后把杯子放在桌上。
「宫城，差不多该心情好点了。」
随着这个柔和的声音，她的手也伸了过来，我拍开她的手，将其赶了回去。
「无论什么命令你都要听，你要遵守约定。如果你能遵守，我的心情就可以好一点。」
「啥？」
「你早上不是说过吗？就算仙台同学不记得了，这个权利，我想用的时候就会用。」
今天早上，我准备回房间的时候，仙台同学提出了交换条件：「只要宫城待在这儿，我就听你的话」。也就是说她会听从我的命令，我记得很清楚。
「遵守约定倒是可以，但不是现在下命令吗？」
对于被下命令这件事，仙台同学很干脆地接受了。
「我现在没有想下的命令。」
反正是要下命令的，比起当场强行编出一个命令，我更想等到我发现能够让她说讨厌的命令之后再行使权利。
也许不管我说什么，仙台同学大概都会面不改色地去做，但至少我想让她也为难一下。
「行吧，宫城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不过你现在不下命令的话，就把手借我一下。」
「手？」
「我帮你剪指甲。」
「我的？」
「对。宫城的。」
尽管仙台同学突然说一些奇怪的话是常有的事，但剪指甲也出现得太莫名其妙了。
总感觉还有什么内幕，我不是很想把手给她。
「……你怎么突然想到剪指甲的。」
「因为早上我看宫城的手的时候，发现指甲有点长。」（译者：HOMO特有的关注点）
她一说完就站了起来，我还没说她可以剪我的指甲，她就拿来了一个小盒子，放在了桌上。
「这是什么？」
「这些啊，指甲刀、修型条、海绵条以及——」
仙台同学打开了盒盖，开始说明里面的东西。虽然有一些没怎么听过的名字，但我知道这都是用来塑形和打磨指甲的。
「这些，全都要用？」
盒子里面有些什么并不重要。
问题是，里面装的东西种类也太多了。我以为只是简单剪个指甲而已，但似乎并非如此。
「不会全都用上的，应该。宫城，手伸出来。」
「好麻烦。」
虽然我是没什么想干的事情，但我也不打算当仙台同学的玩具。
「我来给你剪，有什么关系嘛。」
「感觉要花很多时间。」
「多花点时间也没事吧。反正哪也不去。」
「你去不就好了。」
「我是想出去啊，但宫城不想出去吧。」
「不想出去。」
「那么，手，伸出来。不愿意的话，就提出其它可以打发时间的方案吧。」
电影、游戏。
漫画、小说。
我和仙台同学在这个家里能够打发时间的事情很有限，而且这些也都不是过年的时候想做的事情。虽然我也不想让她给我剪指甲，但既然要把想出门的仙台同学关在家里，那么我觉得稍微满足一下她的愿望也无所谓。
「如果不花太多时间的话。」
我嘟囔了一声，然后伸出了手，然后我的手腕立刻就被仙台同学抓住了。
她的指尖滑过我的手背，然后慢慢地抚摸着我的手指。接着，她停下了手，一直盯着我的指尖。
应该是要剪指甲的她，却一直看着我的手。
「怎么了？」
听到我的声音后，仙台同学说了句「没什么」，然后拿起了指甲刀。
「从大拇指开始剪啊。」
咔哒、咔哒。
长出来的指甲被一一剪掉，变短。
大拇指，食指，中指。
属于我的一部分被剪掉、脱落，变成了合适的长度。
我不记得有人像这样给我剪过指甲，所以我总感觉心里不踏实，就像是要填补上剪指甲的声音之间的空隙一样，我开了口。
「为什么指甲刀不是那种很显眼的？」
「什么叫很显眼的指甲刀？」
「电影电视剧里剪炸弹线用的那种。」
「炸弹线？……啊，我知道。你是说钳子型的指甲刀吧。我没有用过那种，那种看起来就会剪很深，有点吓人，所以我不用。」
仙台同学一边给我剪指甲，一边平静地说道，「下一个，到这只手了啊」，接着又抓住了我的左手。
咔哒、咔哒。
长出的指甲再次从大拇指开始被剪掉，我的左右手的指甲全都被剪完了。
「接下来修一下指甲的形状。」
仙台同学拿起一个大大的，像是冰淇淋棍一样的金属板，贴在我刚剪好的指甲上打磨了起来。一个接一个的，把指甲的棱角磨掉，打理成型。
「仙台同学。给别人剪指甲和磨指甲，很有意思吗？」
「还行吧。下次再长长了我再帮你剪？」
「算了。」（译注：原文是いい，在日语中这个词既可以表示接受，又可以表示拒绝，一般根据语调和语境判断。所以仙台在这装傻）
「你的意思是，下次也可以帮你剪？」
「你知道不是这个意思，还故意问是吧？」
「可惜。」
一个听起来并没感觉到什么可惜的声音传入耳中，然后她又说了一句「软皮就这样吧」。（译注：指半月牙后面的皮肤）
「可以结束了。」
「还没有。」
仙台同学拿出了刚刚她说叫海绵条的东西，开始打磨我的指甲表面。
「也太花时间了。」
「有什么关系。反正又没别的事可做。」
虽然我也不是很乐意，但这也不是什么要强烈拒绝的事，所以就随她去了，于是我的指甲变得都不像是我的一样光亮了，仙台同学又拿起了内容所剩无几的指甲油瓶。
如果那是舞香送给她的，我会说不要并拒绝。但是，这是我没见过的，结果就错失了阻止她的时机，被她涂了指甲油。
指甲油被慢慢地、仔细地按揉在我的指甲上，不仅是指甲，连皮肤也一起浸染上了，原本就么没剩多少的瓶子中的内容进一步减少了。
她的手有时候会抓住我没有涂指甲油的手指指根，然后把嘴唇贴在指关节上。
这就像是被施展了魔法一样，让我无法阻止她。
大概，不用花这么多时间也能涂指甲油，但仙台同学却搞了这么久才涂完，然后她抬起了头 。
「变漂亮了。」
她满意地说道，最后像是润色一样亲吻了一下我的指尖。
「累死了 。」
「还没结束哦，脚趾甲也要剪，坐那儿吧。」
仙台同学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指着床。
「已经够了。」
「不够。脚趾甲也是指甲，乖乖剪掉吧。」
「就算要剪，也没必要坐床上吧。」
「坐下来好剪一点。」
挂着微笑的仙台同学，表情一如既往。
剪指甲。
我想，把床当作椅子的意义，除此之外就别无其它了。
虽然我这么想，但在我的身体内，坐在床上的行为已经和舔脚联系在了一起。普通人是不会在没有被命令的情况下舔别人的脚的。不对，应该是被命令了也不会。
「宫城。」
仙台同学催促般说道，然后看向床。
在拖拖拉拉的话，会让她觉得我在想不好的事情，于是我乖乖坐在了床上。
于是我不可避免地变成了俯视仙台同学。
这样的光景我见过很多次了。
虽然最近很少，但以前还是经常发生的，尽管这并不是什么让人心跳加速的事情，但我的心脏扑通扑通响个不停。
不知为何，仙台同学并没有拿起指甲刀，而是抚摸着我的脚跟，她的指尖滑到了我的脚底。这是我命令她舔我的脚时的动作，我的心脏跳得更加剧烈了。
「别搞奇怪的事，快点剪指甲。」
我踢了一下仙台同学的膝盖，试图逃离她抓住我的脚的手，然后她并没有回话，只是拿起指甲刀放在大拇指的指甲上，然后，就像给我剪手指甲时一样剪了起来。
咔哒、咔哒。
刚刚听过的声音又在房间了回响了起来，很快左右的指甲就都剪完了，结果，我并没有要求她，仙台同学却亲吻我的脚尖。我看不到她的脸，所以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她和你睡了一晚上信誉来了。）
「不用做这种事。」
仙台同学应该听到了我的话，她的舌头却仍然在我的脚背上爬行。她用手卷起的牛仔裤裤脚，摸了摸我的脚踝。温热而湿润的舌头， 便舔到了我的脚踝。
温柔地舔舐着的舌头，让我的心脏开始颤抖，双腿也变得僵硬。她的嘴唇贴了上来，脚踝上便积聚了一股热量。
不对劲。
这种事绝对很奇怪。
「仙台同学！」
我大声叫着她，她的嘴唇离开了我的脚踝，然后又在我的脚尖上落下一个吻。
「你怎么回事。我没叫你做这种事吧。」
「我说，宫城。我们定一个新的约定吧。」
仙台同学完全不理会我的发言一般说道。
「约定？」
「嗯，约定。」
「……不定。」
「你都不问是什么约定吗？」
「肯定是奇怪的约定，我不想听。」
今天的她很奇怪。
因为是正月，她的行为离谱到无法用任何理由来解释了，所以约定也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小气。」
「这不是小气。」
我踢了一下仙台同学的肩膀。
「那，就定个普通的约定吧。去动物园的事，四号可以吗？那天，我打工也休假。」
「可以是可以，但果然刚刚的约定是一个奇怪的约定吧。」
「哎呀，有什么关系呢。不说那个了，动物园就定在四号去了，约好了哦。」
仙台同学用着十分明快的声音说道，然后又亲吻了一下我的脚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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